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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飞在那边沉默一下,道:“师兄,很抱歉,我今天没时间。”然后晚上,他看见她与另一个男生并肩漫步。他又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他的所见。雨飞在听筒那端笑,轻声说:“杨素,你要知道,我是我自己的,我并不欠你什么。”她说得对,她不欠他什么。可是想起来还是难过的,到何太真面前,越发觉得委屈,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脱口道:“何太真,我并不欠你。”何太真微笑,因为还在流鼻血,所以仰着头,显得很不屑的样子。她平和地说:“嗯,你当然不欠我,不过杨素,我也不欠你,是么?”他愣住。她鼻子好了就走了。然后再没有见到过她,直到听说她退学。小金担心他担心了很久,但他一直若无其事。当然他不会让小金知道,后面的一个寒假,一个暑假,他都在外旅行,地点分别是河南与甘肃。她的档案,能提供的信息就这么多。他大学里再没有谈过恋爱,小金也一样。时间过得那么快,一转眼他们就毕业了。他和小金是各自学院走得最晚的那个。他们喝了一场又一场酒,送走一拨又一拨人,迟迟不肯离开,一直耽搁到最后。最后那个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去喝酒。喝完了去唱歌。那家KTV的名字叫“欢天喜地”,大一他们第一次看到它,小金就说:“这个名字好,适合在里面唱伤心欲绝的歌。”他们喝了很多酒,胡乱点着歌。忽然间音箱里传出一阵十分悠长的前奏,慢慢地拔啊拔,拔出千丝万缕白发三千丈又齐齐抛出去,于是悲伤洋洋洒洒,像雪花纷纷飘下。等那些雪花都落了,才有一个沙哑苍凉的男声,跟着琴声唱。远方的人请问你来自哪里你可曾听说过阿瓦尔古丽她带着我的心穿越了戈壁多年以前消失在遥远的伊犁……他忽然静下来,听那个男人一字一句地问着,叮嘱着。……戈壁滩上的驼铃我问问你你能否告诉阿瓦尔古丽不管是日落还是黎明痴情人在等待她归来的消息痴情人在等待她归来的消息他一直笑,一直笑。这首歌只听了一遍,却把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一点多,两个人拎着酒瓶子,唱着,笑着,吼着。女生早就搬到了西区的新楼,东区寂静无人,连保安都不见一个。最后一夜的校园格外安静,对他们的鬼哭狼嚎报以额外的宽容。踉踉跄跄走到体育馆,他停住,问小金:“兄弟,你以后还回来不?”小金笑:“孙子才回。”他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是要永远离开了,也许再也不回来。可是如果她来呢?她与他,只剩了这一个地方的联系。他走了,就断了,从此人海茫茫,再不相见。他忽然间泪流满面,跌跌撞撞跑到六号楼前。月到中天,清辉泼泻,洗得白杨树的叶子都闪着细碎银光。他抚摸着树干,一把摔烂了瓶子,拿着剩下的玻璃碴子在树上刻下去。天色如水。他一笔一划都那么用力,手被划破了,血顺着玻璃流下去,他恍若未觉。那是他的手机号码。后面附着六个字。何太真,联系我。夜风轻柔如斯,星月都那样安宁,仿佛还是那些好时光,门一开就会出来他们的姑娘。他握着手里的碎片,坐在六号楼前哭得撕心裂肺。小金摊开四肢躺在地上,蹬着他,大声唱:离别的酒容易醉,英雄流血不流泪……吼得嗓子都哑了。而他终于没有离开那个偏僻的城市,他报了选调,凭借优异的成绩及辉煌的资历,在当时为数尚不多的选调生中格外引人注目,于是顺利留下。他喜欢出差,热爱旅游,对各处风光都能数出一二,机灵又踏实,很得领导欢心。后来他见过何太真一次,也许。那是工作第二年的十一,在一个南方小城,一家开满繁花的客栈外。他举着相机,往后退,寻找成影的最佳角度。人流如织,不知道撞了谁一下,背后的人迅速说:“对不起。”杨素随口应了一句,继续拍。过了一阵,忽然如遭雷亟,回头望过去——隔了重重人流,那个白衣的背影正要转弯,秋风吹乱她的头发,她伸手拨一拨,那一刹,她似乎远远瞟了过来。“何太真。”他这一声叫得几乎哽住。而她已经消失在人丛中。他拨开人群冲过过去,直到她消失的小巷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7634ea65a4“何太真!何太真!”天日煌煌,没有人应。街边的人像看疯子一样盯着他,小酒馆里有人隔着玻璃冲他吹长长的口哨。热气蒸得人眼花。这个人还是那么狠。他嗓子有点哑,闭上眼,不知道跟谁说:“太真……太真……我是杨素啊。”那个姑娘在岁月深处朝他微笑,白衣短发,黑眼睛里茫然歉意的微笑。一帮背着书包的孩子走过去,好奇地望着他。有个调皮的捏起嗓子说:“三郎……隆基……我是红拂啊……”他的伙伴们轰然而笑。正午的阳光清和明亮,□□墙上红花烂漫,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如铃。他终于明白,他爱的姑娘与他不仅隔着时光,也始终隔着关山茫茫。当晚他飞到小金所在的城市,在凌晨两点四十分将他从床上揪到一家KTV,点了许多酒和食物,点了许多欢快的歌。到最后小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跟着音乐,一遍又一遍唱那首。流浪的人你是否来自伊犁你可曾看见过阿瓦尔古丽她美丽的眼睛是否还多情可曾听见萨它尔忧伤的声音可曾听见过萨它尔忧伤的声音曙色狼藉时他的嗓子彻底哑掉,靠在小金身上,一遍又一遍重复:“小金,咱们年轻的时候,过去了。”小金翻个身,爬在沙发上,疲倦地笑:“靠,那时候儿傻帽儿一个,有什么好留恋的。”他不敢让杨素看到他脸上的泪。天涯一回眸他不敢让杨素看到他脸上的泪。他始终没有告诉过杨素,何太真走之前,他们见过一次。那个黄昏他喝了很多,拎着酒瓶子去爬山,不知道怎么回事,遇到何太真,背着一只硕大的包,坐在一个山坳里看夕阳。他记得她跟他说关于打架的事。她很小的时候吧,有一只非常喜欢的酒瓶子,漆黑的磁,摸上去有一股古井般的幽凉,她很珍惜。有时候同学寻衅,故意去攻击那瓶子,她为了护它,吃了很多闷亏。后来,她十二,还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