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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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雨后独有的潮湿气味,它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飘飘忽忽,晦涩的土腥味一直弥漫到空的鼻尖。他透过水泥墙壁上约莫二尺宽的玻璃窗户,看到了正在烂漫草丛中滥交的野兔,它们的脚掌和毛发都沾染上了脏污的泥土,但这并不妨碍它们享受廉价的快感与快乐。空还看到,兔子白色的,泛着浮沫的唾液顺着前齿缓缓从它胸部的毛发上滴落。 一只正栖息于白色雏菊上的黑色蝴蝶扑扇着美丽的双翅飞走了,磷粉在初晴的日光下闪闪发光,两根黑色的触角在空的眼中不断放大。 突然,空听到背后传来细长的声音,像是顺着潮烂木头的缝隙把它们用手掰开所发出那种声音一样,它让空如梦初醒地从蝴蝶的幻景中脱离。腐朽的声音让空原本弯曲的脊背应激性地挺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也许是护士?她们今天又来了。 她们白色的衣服上总沾染上消毒水以及草木燃烧时的那种隐晦的气味。他记得上次她们中的一个给他吃些包装带有冗长拉丁文的药品,玻璃杯中的水反射着她们涂抹着粉底液的苍白的脸孔。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黏腻的汗液是怎样从她们脸上的毛孔中滴落的。 身后传来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空转头,发现面前站着的并不是护士,而是一位医生打扮的男性。出于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感知,空觉得或许自己天生就对成年男性具有警惕与疏离的态度,于是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即使他知道面前这人很可能是他的“主治医生”。 “别紧张。”面前与他相比显得高大的医生不紧不慢地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的双手交叠放在腿部。他白色的外套松松垮垮,露出了早春的灰色针织毛衣,与其他成年男性相比更加清瘦的手腕挂着一块复古的腕表。他窝在椅子上,仿佛很神奇地将自己略微偏大的骨架缩小,以此降低自己的威胁性,并且朝空露出一个精致完美的笑容。他的几根发丝软趴趴地垂落到眉毛,让他看起来不如表面上那般严肃。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年轻的先生。”这位医生向空伸出了手。 空不动声色,虚虚地触碰这位陌生男性的手,接着又很快收回。兴许是因为早春的寒风的缘故,医生冰凉的手让空打了一个寒噤。 医生从外套的左口袋掏出了一支镌刻着金色花纹的钢笔,“这代表你愿意合作,相当不错的开始。”医生并没有用这支精美的钢笔写字,而是将它放在手中把玩,“现在,请告诉我,您是否回忆起了什么?” 同样是在一个野兔泛滥,百无聊赖的清晨,空从床上醒来,只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同时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过去的经历,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缘由被送进了这个病院,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亲人,出了“空”这个第一时间占据他脑海的字眼,他一无所知。索性,就把这个字当做了自己的名字。出人意料的是,他仿佛天生就对此适应良好,很少像隔壁房间的男人一样歇斯底里。 空摇头,坐在床边,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医生,想着或许他能在这位滴水不漏的医生脸上看到一些类似于失望的情绪。 医生对空冷淡疏离的模样不以为意地扯出一个笑容。一瞬间,空仿佛闻到了草木和黑色爬虫燃烧时弥漫的气味。这种气味让他本能地开始不安。 “您似乎依然很紧张。”医生的双眼仿佛洞察一切,“您不必担心,我和我的教授朋友所共创的新式治疗法绝对能帮助您摆脱一些精神疾病方面的困扰,”医生手里的钢笔在灵巧地转动,“比如,失忆。” “那些吃白饭的警察可是得靠您的记忆来探求案件的真相呢。”他话语中的讽刺与嘲弄溢于言表。 “案件?”空抓住了医生话中的关键词。 这个案件导致了他的失忆?如果他恢复记忆后所能给出的线索能在这个案件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那是否意味着他知道凶手是谁,甚至是这起案件的亲历者? 医生停下了把玩钢笔的手,他抬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盯向空。即使医生直至目前没有展露出具有攻击性和威胁性的一面,但空依然觉得他就像某种潜伏在草丛中,紧盯着猎物的蛇类。在空的目光下,医生反而慢慢地勾起嘴角,似乎想要缓和紧张的气氛。空看到他额前的一缕头发在微微晃动。 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这位医生表现得怪异而富有侵略性,他仍然有些神秘的魅力。 “在维斯塔利亚当地有着一个有些历史的家族,并不庞大,甚至称得上是血脉稀薄,留存至今的仅有一脉,窝存在乡下庄园的宅邸中。而就在去年11月份,这栋古老宅邸失了火,几乎所有家族成员都在那一场大火中丧生。”医生停顿,有意无意地瞥过窗外荒草丛生的院落。 “所有人在医生解剖那几具焦黑的尸体前都认为这只是个意外——如果没有发现那几具可怜尸体上的致命伤的话。”医生从喉咙中发出像是笑声的声音,嘶哑,压抑,像是落在枯枝败叶上的乌鸦的叫声。 “大火毁了一切证据,除了你。” “你很幸运。” 空抿嘴,努力缓解面前这位医生给他带来的不适感,“只有我是目击者,那么凶手为什么没杀我?我为什么会失忆?” “这就得靠你自己和我的治疗方法了。”医生没再说更多,而是从右口袋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用钢笔黑色的墨水在那上面签名。 “多托雷,我的名字。”他用三根手指轻轻地将这块写着他名字的手帕从木质桌面上推给空,熟稔得就像是递一张商务名片。 “稍后会有护士来做些准备。”多托雷自顾自地说完这句话后,就推开门离开了。离开前,他手上的金属腕表碰到桌沿发出的轻响似乎依然回荡在空的脑中。 待到白色的护士们涌入房间,空才发觉自己的掌心之中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在她们的身影间,空瞧见了窗外泛滥的野兔,雏菊,正在发育的昆虫,和蝴蝶的磷粉。 2. 午后的日光像是某种致幻剂,苍白的光晕模糊了蔷薇花的颜色,让它们看上去就像是女性的唇。空迟缓地转动眼球,感觉到自己背上的毛孔因为炎热而分泌出咸味的汗水。他觉得自己正坐在一棵树下,那是在什么地方?花园?应该是的。鸟的鸣叫和蝴蝶振翅的声音证明这里芬芳满园,生机勃勃。 他的手上像是抓握着什么东西,不过他没看,而是疲惫地闭上眼。一只乌鸦的眼睛落在树梢上。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坠落,接着,他又张开沉重的眼皮。 没有大树,花朵,乌鸦;只有洁白的天花板,和正在散发出太阳光辉的白炽灯。 你看到了什么?一个声音顺着意识的海浪被冲上沙滩。 空呆呆地盯着天花板,黑色的影子徘徊在他金色的眼睛里。 花园,大树。他说。 还有呢? 一只……黑色的乌鸦。 多托雷挑眉,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指引空继续下潜到意识的深处。 白炽灯高高悬挂,几只微小的虫子像是鸟一样环绕着天空飞翔,渐渐的,黑色的虫子变成了黑色的乌鸦,空的裸露的左腿膝盖上。乌鸦用冰冷的眼睛盯着他。 乌鸦尖锐的喙刺入他的皮肤,大量殷红的血液从伤口涌出,他闻到木头和蛋白质灼烧的气味,他感到自己的血rou正在一点点地被火焰吞噬。他的眼睛灼痛,流泪,恍惚之间,又仿佛隐隐约约看到了树上密密麻麻的红色眼球。 它们在死死地凝视着他。 空惊恐地醒来,像一条落到地上的金鱼挣扎喘息,他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他的胸口不断上下起伏,透过单薄的衣服,多托雷似乎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根根肋骨,想象出脂肪与血液是如何产生一系列微妙的运动轨迹。 多托雷从不认为他的眼神冰冷让人感到恐惧,也从不认为他俯下身为躺在床上的少年整理衣物的行为是多么不合时宜。多托雷的眼睛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红色,原本瑰丽热烈的颜色在他的眼眶中却显得阴暗刻薄。 像是黑铁上的斑斑血迹。 不知道为什么,医生如某种患有白化病的蛇那般苍白的手让他感到恶心,看似体贴的多托雷让感到他恶心。奇怪的、作呕的欲望使他喉咙发紧,让他的喉间分泌出粘腻的东西。汗水生长在他的额间。他像一只鸣膜破裂的鸟,发不出任何拒绝的声音。 多托雷正在整理空因不安的动作而弄乱的衣领,他温凉的手指碰到了空的脖颈,被他碰到的皮肤浮现出细小的颗粒。空迫使自己不去直视他的眼睛。 只需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扼住空的咽喉。 多托雷干燥的眼球转动了一下,像某种爬行动物活动着他的眼皮。 温热的触感让多托雷回忆起了童年时亲手杀死的一只兔子……不得不说,还挺可爱的。 或许我们该休息一会儿,明天再继续吧。他忽而笑了,露出森白整齐的牙齿,这么对空说。 空隐隐约约闻到了医生身上属于鼠尾草的气味。 3. 晚春已经过去,可空气中风信子的香气还未完全逸散,依然浅浅淡淡地萦绕在我的鼻尖,我说不上喜欢风信子这种植物,因为这总会让我联想起希腊神话中那个无聊的传说。潮湿冰冷的风让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围巾和黑色的手套,脚步也不禁加快了些。那两个侍从向我脱帽致意后便为我打开了笨重生锈的铁门,那扇有着精美镂空花纹的铁门发出惨烈的嘶响,听上去早已不堪重负。 但是越往深处走,便越觉得这个家族并不如表面上那般落魄,毕竟温室里的名贵花朵依然展露着美好姿容,仆从也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匆匆路过时看到的古老桌椅虽然散发出木头腐朽的气息,但依稀可看出从前的精致秀丽。女仆长身后垂落的白色蝴蝶结条带不断地随着她身体的摆动在我的面前摇晃,大概晃了三百四十一下后,这上了年纪的女人便请我进入一个房间内。她用指节轻叩三下门后,那扇厚重的木门便缓缓地被一个带着假发的仆人从里面打开。现在,这种相当复古的打扮可不时兴。 一瞬间,我闻到了某种药品特有的浓烈气味。躺在床上的男人形销骨立,手臂上有一排密密麻麻的针眼。哦,当然,我知道这些经历过战争的士兵总会不由自主地用一些含有吗啡的小药品,即使已经有医生警告过他们。他紧闭着双眼,奄奄一息地躺在过于宽大的床上,看样子是时候让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去挽救他的性命。不过,这并不关我的事,我虽然名义上是个医生,但这并不是我此行的目的。刻薄地说,我可不在乎他的死活——还有其他任何人的死活。 守在男人身旁的是一位青年人,他很年轻,可是全然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他阴恻恻的眼睛深陷在眼窝中,随时随地都貌似警惕地,充满算计地注视其他人。他其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又要努力装出一副热情包容的样子,这两种截然不同表情时时刻刻在他的脸上纠集——让生得还算英俊他看样子就像个脸上抹着夸张图案的小丑。我不在乎他,因此脸上只摆着公式化的微笑,理解我的人会一下子察觉到那代表着厌倦与不耐烦。我挥开他递给我的雪茄,忽视他脸上那种让人烦躁的神色,直截了当地表明我的来意。很显然,以我这个接受过先进医学教育的人来看,他父亲可活不了多久,因此试探他的长子的政治态度成为了我的合作伙伴的一根心头刺。 我那位合作伙伴明明是个商人,却想要染指无聊的权力呢。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可他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我可没必要拒绝上门的机会。 我作为明面上被那个有些政治头脑的商人派来的医生,自然有检查病人身体状况并且治疗他的义务,于是我就像那些庸医一样以相当严谨、认真的态度做了一番无用的查验,得出了我看一眼就能得出的结论。最后,我怀着假惺惺的悲伤向他的长子陈述了这一点,旁敲侧击地试探他的态度。 令人索然无味的是,他并不像看样子那般精于算计,城府极深,三两次谈话间,他的底细就被我摸了个清清楚楚。我坐在铺着软垫的靠背椅上,想着他们什么时候会被关进我的精神病院,助我完成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人体实验——心狠手辣的商人不会留着不忠于他的人。可怜这位长子还并不把商人看得太重,还想着要为自己的家族谋一个看样子更有前景的出路。商人对权力的追求越狂热,参与到我伟大实验中的人越多。我甚至希望那商人能再丧心病狂一些。我喝着上好的黑咖啡,令人兴奋的苦味在我的舌尖弥漫,我感到我的神经有些不同于往常的怪异。 这种诡异的振奋感一直持续到我被安排好的女仆带到花园中时,咖啡因让我甚至有闲心敷衍走在前面的那位轻蔑的继承人,漫无目的地将疏疏落落的杨树林映入眼帘。密密麻麻的鼠尾草看样子有些艳俗,在潮湿微冷的风中散发着致命的甜味与芬芳,混着窸窸窣窣的虫子的鸣叫声,搅弄着我的神经。我有一种神秘的预感,这不知所谓预感像是要冲破我的脑袋。而很快,我就知道这种来自缪斯的灵感昭示着什么了—— 我看到一个少年,一个在树下的男孩。 这本身没什么奇怪的,我早就知道这男孩幼年丧母,父亲在他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就死于与邻国的战争中,一直是他的叔叔——也就是那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中年人,将他抚养至今。他的不幸似乎与生俱来,但是我可不是同情心泛滥的那类人,因为即使这样,客观来说,他依然比街上那群偷我钱包的孤儿好上不少 ,最起码他能悠闲地坐在树荫下 ,为逃避繁重的课业偷个懒。 不过,这男孩的样貌应该会招到不少贵妇,或者某些有着不良嗜好的放荡贵族的喜欢。十四五岁的男孩身上并未显现出成年男性身上那股带有侵略性的气息,身材纤瘦,甚至称得上是柔弱,但仔细瞧,却能发现他身上经受锻炼过的痕迹,譬如手臂上薄薄的一层肌rou。优美的肌rou线条,如同古希腊时期的雕塑一般流畅。优美而又昂扬的容貌,简直让人忍不住将金色的桂冠亲手戴到他的金发上。他被鼠尾草和蝴蝶包围着,恍惚间像是给我注射了致幻剂,让我以为他拥有了某种神性。 此时,我注意到走在我前面的那位继承人的右手渐渐地蜷曲,紧握成拳,我一直顺着他那发白的指尖往上瞧——一直瞧到了他紧绷的嘴角和眼睛。我秘而不宣地瞥见他的眼神,复杂,炽热,扭曲得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兄弟,倒像是在看…… 啊,原来是这样。我玩味地笑了。 那男孩像是察觉到了我不加掩饰的目光,抬眼,直直地看向我。 他的眼睛生得不错。我有没有提及我有一些解剖的小癖好? 4. 空知道医生对自己所做的一些事很不寻常,就比如说,空偶然发现医生在“治疗”他的时候会使用大量的镇定剂,用量仅仅在让他不至于死的程度上。 空躺在手术台上,白炽灯在他的眼帘留下黑紫色的影子。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空知道,医生又在注射药剂了。他毫不掩饰,明目张胆,不断地推进针管中的药剂。空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沉重,这是昏睡的前兆。 “……为什么要给我打镇定剂,医生?” 刺眼的白炽灯让他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在他迷蒙的视线中,医生露出了隐隐约约的微笑。医生慢条斯理地拭去空眼角的泪水,将空针管扔进垃圾桶,并未回答。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医生只是利用他来满足自己某种的癖好罢了。空知道,医生在催眠他,而很多情况下,空并不能认识到多托雷究竟给自己下了怎样的心理暗示。或许他知道自己被催眠的事实也是医生想看到的呢。某种奇特的香气又充斥在他的鼻尖,他仿佛能闻到医生身上那股带着让人作呕的,浓烈的甜味......简直就像被蜜浸透了的腐烂果实。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简直像个疯子?” 医生摆弄着他手上的高级腕表,男孩的话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耳朵里。腕表的玻璃倒映着惹眼的灯光和医生隐隐微笑的面容,不知名的情绪在他眼底酝酿,被男孩的话搅合得混沌一片。 “谢谢,经常有人这么说呢。” 他看向空,觉得空这幅模样很可爱,无害、毫无攻击性,即使对他心存芥蒂也无可奈何,这样一种情景所促发的兴奋感在多托雷的神经间游走弥漫,让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简直就像注射了成瘾性药物一样。医生仍然兴奋地想,他开始用他瘦削冰冷的手指去抚摸空的头发,看着耀眼的金子从他的手中滑落。这简直就像是他亵渎了......他紧抿着嘴唇,尽管这让他显得更为刻薄古怪;他的嘴唇干燥,他感到自己嘴唇上细密的纹路。他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冷水,却像是酒精一般让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脏器的炽热。 他拿起铅笔,一笔一画,在布满细纹的纸上勾勒出带有神圣隐喻意味的线条。他写下了一个拉丁文单词,后意识到自己究竟写了什么后哑然失笑。他凝视着已然迷迷糊糊的少年,用血管密布的手抚摸空的脸颊。 和我一起堕落吧。 医生亲吻少年的发丝,亲吻着他的额头与面颊,最后在空苍白的唇上印下如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他看到空金色的眼睛渐渐失了焦距,自己的面容出现在那样的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恍然间,他觉得自己也进入到了鼠尾草所营造的,充斥着深不见底欲望的幻觉之中,成为了一只可悲的蝴蝶。多托雷的手轻轻按在空的脖颈上面,感受着血管收缩和舒张时的触感。 多托雷时常会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刀时的感觉。他仿佛成为一个亡魂,在月下的原野里不断地去寻觅,追猎着什么。唯有让锋锐的刀身染上暗色的血迹,他灵魂中的躁动才能平息。时常地,他会在自己从容不迫的表面嗅到一丝不安的气息,这种不安如同催化剂一般助长了他的偏执,到最后竟让他染指血迹斑斑的疯狂。而多托雷欣赏着自己的怪异,就如同他欣赏着自己的天才。 他看着空,不安感又一次让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按着空脖颈的手指。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蚂蚁啃食。 他舔舐自己略微干裂的嘴唇。 『从现在开始,听从我的一切命令。』 他看到空的眼里逐渐浮现出迷茫的神色。在空眼中,世界仿佛上下颠倒,昼夜不分,黄澄澄的灯光像是笔记本上的黄油,医生,或是其他家伙的面容犹如融化的蜡和一些酸甜的果子相互混合。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昆虫学家肢解的虫子,混沌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他觉得面前的人落在他脖颈上的手炽热非常。 医生引诱他亲吻自己,空认为这没什么不好的——于是如愿以偿地用自己的双唇去触碰医生的唇瓣。医生诱惑他拥抱自己,空同样认为这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请求——于是就环住医生的腰,将头靠在医生的胸前。空抬头,昏沉沉地看向居高临下的医生。医生有双很特别的红色眼睛,像是乌鸦。 医生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低下头舔舐着空泛红的嘴唇。他将自己的舌头探入空的口中,触碰着他的舌尖,作为一个年长者教导他如何亲吻。医生用牙齿刺破空的唇瓣,让血的味道充斥着这个挺冷又热烈的吻。被教导者胡乱地吻着,并不喜欢血的味道,于是挣扎着想逃开,却让医生更加放纵。直到最后,空完全觉得自己的世界被搅得一团糟,只能无助地喘着气,吐出一小截舌头。 医生用修长的手指轻抚着空软趴趴的肚子,像抚摸一只小猫。 “你知道吗,其实我还挺喜欢猫的。”多托雷在他的耳边愉悦地说。尤其是你这种不会用爪子挠我的小猫。 多托雷若有所思,他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惨白的双手一路沿着空的脖颈往下,先是抚弄着他光滑的肩膀,再是他两侧凸出的肋骨,最后挑逗着空的性器。空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挣扎着想要避开医生的手指,却反而遭到了医生更加过分的玩弄。医生亲吻着空的嘴角,用灵活的手指撩拨着青涩的身体,把空一步步地拉入情欲的深渊。空的眼神愈发迷蒙,面颊因为欲望而染上绯色,他呆呆地凝视着医生,因为过量的快感而像搁浅地鱼一样痛苦又艰难地喘息。 医生轻轻吻着他发烫的面颊,用手指抚摸着空的柱身,时而刺激他的睾丸,催促他产生更多下流的jingye。医生盯着空的胸前,起了作弄的心思,于是就用牙齿慢慢地研磨空的rutou。 随着空的一声呻吟,医生发现自己的手上和白色外套有了一些yin靡的白浊。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大脑因急促的高潮而一片空白,他蜷缩着自己的脚趾,企图抵御情欲的浪潮。医生的手臂被空抓握,此时竟感到些许让他兴奋的疼痛感。医生将沾满白浊的手伸到空的嘴前,空顺从地舔舐。 “乖孩子。” 多托雷让衣衫不整,被搞得一团糟的小猫坐在自己的腿上。医生很乐意看到空为了寻求一点安全感而用手环住他的脖颈。他还不谙世事——这样的认知更引起了他的兴味。 医生富有耐心地引导空学会性爱,学会如何用唇舌勾起对方的yuhuo。空吐露着舌头,遵循着医生的指示去亲吻他,在二人之间勾连出一道靡乱的银丝。医生牵起空的手,让他的手触碰着自己灼热的性器。握住它。多托雷的嗓音听上去低沉沙哑。空有些迷惑,但还是乖乖地按照指示做了,感受到对方的性器在自己手中越来越guntang。 猝不及防地,空被医生压在桌子上,医生灼热的性器吐出前液,一点点地涂抹在空的大腿上。空红肿的rutou贴在冰凉的桌面上,让他浑身一颤。 好冰……脑子里简直一团。空失神地看向桌子上堆放的笔记本,纸页大都已经泛黄,黑色的钢笔斜插在纸页之间,暗示着主人未能写完的文字。黑色的钢笔富有光泽,沾有墨水的笔尖镌刻着玫瑰的纹路。空被大腿之间的触感拉回了神,大腿根部细腻的皮肤正在被什么粗糙的东西摩擦着,带来酥麻刺痛的感觉。随着医生动作加快,细嫩皮肤被摩擦的痛感愈发明显,空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双腿之间一片红肿。空皱着眉头,发出压抑的哼声。 多托雷挑眉,低头去吻他裸露着的、光滑的颈背。空从嘴边泄出一声喘息。医生轻笑,顺手将桌上的钢笔拿到手中,他盯着身下人的背部,慢慢地将笔尖靠近他的肌肤。少年的身形纤细,却又不乏力量感,像一棵挺拔的小树,尤其是他优美的肩胛骨——医生似乎看到那里将要生出一对翅膀。多托雷垂眸,用带着寒意的笔尖去勾勒他的翅膀。黑色的墨水在白皙的皮肤上面蜿蜒着,就像是天使慢慢地被玷污。 他在干什么?空迷迷糊糊地转头看他,却又被医生俯身亲吻着带着婴儿肥的面颊。多托雷的嘴唇就像雨后的松木那般冷淡,可是空分明闻到了被挥发着幻觉的甜味。医生浑身上下散发着与他气质不相符的甜味,这种奇异的感觉让空联想到某些尝起来带有甜味的生冷内脏。医生亲吻他,像是在逗弄他的宠物。多托雷另一只手又探向空抬头的性器,娴熟地上下撸动。无法言说的快乐和羞耻让空面红耳赤。 这是健康的行为。医生在他的耳边如此强调着。 医生guntang的性器插在他的双腿之间,空的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医生却不满地让他夹紧点以满足自己的欲望。医生的性器和他的性器相撞,心理上的刺激更甚于生理上的刺激,空忍不住想要射精,却被坏心眼的医生堵住了出口。等到空的双腿间流下医生白色的jingye时,空才得以释放。 高潮所带来的快感让空失神,顺从地按照医生的指示坐在他的大腿上,软软地依靠着医生。jingye顺着他的腿缓缓流下,让医生的裤子染上一片白浊。医生耐心地整理空凌乱的衣衫,用纸巾清理着自己在空的身上留下的痕迹,只是他仍不怀好意地上下其手,差点又让空哼哼唧唧地射出来。多托雷像往常一样,让空在手术台上沉沉睡去,正如他所预料到的那样,空会一无所知地离开。 只是医生这次开始欣赏着空背后的蝴蝶翅膀了。这是我的杰作。他这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