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疯子
小疯子
阳光日照毒辣，邓音辞语罢仰头看向池骁，眼前出现虚幻的白色光晕。 “邓音辞，你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跟我开玩笑。” 池骁语气的温度像一团沉郁的火焰。 邓音辞的耳朵里还有水，池骁的声音听起来不现实，也更像命运造化弄人。 她一共两次躺在池港的地上，上一次是偷账本被车撞了，这一次是为了救邓音姿跳进海里，原因光怪陆离，共同点是，每一次她都折腾得挺狼狈。 而且……她每一次躺在地上，池骁都很生气，生气的的点还不一样。 她以前偷账本的时候，他是不喜欢她阳奉阴违背叛他； 现在她真诚地把感觉讲出来，他误认为她是在拿性命开玩笑，眼底的愠色更浓，浓烈到了极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心疼责备。 因为邓音辞不知道，池骁花了多少力气才把她救回来，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他有多少次害怕她会死在他眼前。 海边的廊桥是一座观景断头桥，从掷瓶礼活动现场到这里步行需要十分钟，泊位上停靠的大船又恰好挡住了海面视线，若不是他警觉发现异常，她真的要葬送进海里。 他也不想跟她置气，可手指就是不受控制地嵌进她的肩颈，好好确认她还活在世上，都是一个惊险的奇迹。 邓音辞落了水，脸上的妆被洗得干干净净，她眨着眼打量他的反应，于是又说了一遍。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她笑得虚弱又苍白，但是无比鲜活，像是死而复生的标本，从海底捞上来的蚌壳在岸边打碎骨架，鲜活妖异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但是邓音辞觉得自己更像一条搁浅的美人鱼，她后背的石块地面被太阳晒得很烫，周围一地水渍，远处还有消防车和救护车飞驰而来的轰隆动静。 ……她似乎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又或是说，她走到哪里，都能引起动荡。 邓音辞脑袋发懵，正想着该怎么收场才好，池骁把她裹进毯子里抱起来。 “小疯子。” 她听他低低道。 小疯子？他是在说她吗？ 邓音辞把肺里的水咳得呛出来，不明所以。 …… 池港范围内，最适合休息落脚的地方无疑是池家公馆。 邓音辞抗争不过池骁，光天化日之下就被他带进了门。 一路直奔卧室，他命令下人将羊奶浴换成驱寒的姜汤，水一煮热，他就把她放进浴缸里泡着，自己拿来医疗工具，给她测心率血压。 邓音辞踩到浴缸底，这才心有余悸。 她还是怕水的，内心的恐惧并未消除，如今冷静下来一想，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跳进海里救邓音姿。 她想问邓音姿去了哪，一看池骁的脸色，还是暂时收起心思。 池骁再残酷，总不能直接把邓音姿重新丢回海里吧，否则她也白白跳了一次海，不值得。 况且，男人的内心戏根本没她多。 池骁确认她的身体暂时无恙，把外面煮好的药端进来，有调节身体压惊的功效。 他在照顾她这方面一贯行动大于说辞，绷着面部表情举起药碗递给她，哄她的话也没多么甜蜜腻歪。 一个字，无数种语气，“喝”。 邓音辞泡在驱寒的药汤里，不免有种被池骁洗干净煮了当药膳的错觉，再闻到苦涩的药味，她胃里呛进去的海水就开始往喉咙上头涌，涌出来一百个不想喝药的理由。 “苦……” 她蹙眉把他推开，本来还想找点别的理由，可惜她的嗓音时好时坏，就像古董黑胶唱片机，动不动就卡壳。 总之是嫌药苦，喝不下去。 “你跳海的时候胆子这么大，喝药喝不下去？” 池骁勾着她的下巴，挑眉。 邓音辞听他的语气比药还苦，低声自言自语：“那我爬你床的时候，胆子更大。” 浴室里热气氤氲，模糊了她和池骁的距离。 良久，她听池骁发出一声轻哂。 不知因为她说的话里包含了哪个字的免死金牌，他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开始喂她喝药。 池骁喜欢邓音辞胆子大一点。 当然，是用在合适的地方。 他发现，邓音辞这个女人，对性命攸关的事一向不在意，她喜欢在离经叛道的沉沉浮浮。 两个人都相处这么久了，池骁心里有数，她唯一一次跟他闹得天翻地覆，是在医院里他用护工的身份欺骗她，结果被她发现的那一次。 从始至终，她一直是台风天里那株没了爬架也会残喘不息的藤苗，折腾点受点皮rou伤都没什么，重要的是，不能折了她的一颗心。 * 邓音辞不出所料地留在池家公馆休养观察，她在池骁的床上躺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起床，就看见床尾挂了副锦旗。 是那种医院里经常出现的锦旗，金丝紫面，上头绣着四个大字—— “见义勇为”。 邓音辞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眉目间又恢复往日清冷，等池骁进来给她量体温，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锦旗问他：“这是送谁的？” “送你的。” 池骁很从容。 “照目前的情况看，你还有机会参与池城年度感动人物的评选。” 邓音辞跳进海里没把自己呛死，听池骁这么说，她以为他在跟他演戏，只好一头雾水地打开手机看情况。 ……她的光辉事迹竟然登在新闻头版。 故事经过模糊化的处理，将她描述成路过岸边救了失足落水女游客的善良人物，还着重强调她不会游泳，好像那一刻她有光环在身似的。 连钟洱和隋七洲都有所耳闻，给她发来消息，用表情包夸她是好人一个。 她自己不会游泳还要跳下海救人，救的还是平日里看不惯的亲爹私生女，怎么看都不符合她的作风。 “我不是善良……”邓音辞拿着锦旗就像烫手山芋，高傲冷艳地自证，“我只是不想当千古罪人。” “既然送你了，就收下。” 池骁帮她把锦旗拿好。 “多折煞我呐。” 邓音辞习惯了当反派，冷艳心机这些词都成了她的保护色，她有意无意会展示自己蛇蝎的一面，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邓音辞是个坏女人，那么就不会惹她、欺负她。 她忽然一遭成了主角，强烈的不适应感让她下意识跟池骁拌嘴。 “池骁，你如果不把新闻稿都撤下去，我要……” 她咬牙切齿。 “我知道。” 池骁安抚她。 “你先把手捂暖，再杀我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