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
那是最初由海水浸泡埋葬的东西,最缄默最寂静的一隅。那里的最远处,最深处,似乎有一个巨大无法填满也无法触及的洞,令人畏惧而敬远之,甚至她自己都不敢直视。 到底是什么?灰暗无光泛蓝的黑洞就在海的深渊,除非整个身子都陷下去,不然无法触及。他好想潜入水底,让海水填充鼻腔,亲自望及那口深渊,哪怕葬身其中也可以。 他还坐在座椅上修剪头发,那里的女人却刚刚从卫生间出来。 硕大的连体镜里,女人低下背冲洗手掌,一缕头发垂到了她的脸前。她的脸很白,只画了一条细长又偏淡的眼线,眉毛也只是淡淡地描了两下,但这样已经衬托出她清冷的气质了,只是比素颜要近人一些。 这里的卫生间左右两边分开,外面是一个连在一起的洗手台。男人们从男厕出来也会在这冲洗。她没有注意身边靠近的人影,与其说是不注意,倒不如说是不想注意,她知道旁边有一个人,但她的眼睛不会往左偏。 直到那人叫出了她的名字,她的注意力不得不看向那边:“羽小姐。” 闻息时。 她直背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意外地,心脏猛地搐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悸动把异常感即刻传遍肌骨。 “您今天化了妆吗?” “真好看呀。” 他笑盈盈地看着她夸赞道,脚下靠近了一步。 她不怕他,但他迈得越近,那股心慌紧张愈发清晰。那些青涩充满恶意的面孔突然闪现,和被闪电打亮了般,立刻再消失。 是, 久违的、熟悉的, 被站在阳光下的人用眼时刻不离,一直盯着的, 恐惧感—— “您是来逛街的吗?” 他又走近问道。 不要再靠近—— 她的脑袋发凉,已经感到不适。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潮湿,阴暗,通风不良的小空间,几乎和那时是同一种情景。卡顿的影片在最可怕的时候按下暂停键,时间又被静止了,所有行动都被拉得漫长,手上残余的水珠顺着她的手骨缓慢落在地上。 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慌张。 手脚,渐渐的,又开始发麻。 不,不行。她迫使自己不要陷进去,几乎倒逼自己抬起下巴,去直视他。 闻息时眼镜后温柔的眼睛笑着,她的脖子发抖。他似乎很礼貌的样子,和她保有一段距离。 仿佛没什么异常,但,笑容消失的一霎,男人面部恢复正常,她的脑海里,再次闪过了什么东西。 她被惊吓,鼻腔倒吸凉气。就在亿万人群的身后,距离她有同样一段距离的远处,一个戴眼镜的同龄人,穿着校服无言地注视着她。 那时候他也在。她想起来了。就是这张如今笑吟吟的脸,那日沉默地站在人群后,用这双危险的眼睛看她。 “闻先生。”她声音发冷,背上也直冒冷汗。回忆后的惶恐弥漫到每个毛孔。 “你来这做什么。” “和你一样,闲来无事,我也来逛逛。”他回答的很轻松,这股轻松倒让她感到忿恨不悦。 连道别都没有,眼神交汇都不再,她迈起步子,直接越过他。她的手腕发抖,藏在袖沿下。 “羽小姐,最近尸毒严重,要注意安全呀。”闻息时转过身,看着她停滞的背影说。他的话使她简单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