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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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点醒梦中人,就是齐国阳现在的状态。从睡进卧室后,他精神焕发,只觉革命离胜利就差最后一步了。只是这最后一步怎么走呢,他踌躇了很久。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外面挂得老高的太阳,又想起刚来时去视察抗洪,齐国阳福至心灵,突然就有了主意。他在心里感谢了南南无数遍,想真不愧是他和成彤的孩子。 有了想法,他没有急着行动。做事情嘛,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他可以保证,成彤绝对会欣然前往,只差天时地利了。等到八月中旬,天气慢慢没有那么热了,他去气象局视察,下属汇报天气,说没有雨情和干旱,齐国阳点头,心想这就是时候了。回到大院里,他挑了一个周末,以防万一,周四周五请了两天公休假。这句棋,即将要下到最后了。 成彤这边呢,齐国阳说了南南知道的事,她不可能不问南南。趁着齐国阳不在,成彤带她下楼散步,小姑娘蹦蹦跳跳,脸上脖子上热得都是汗。成彤喊她慢一些,在树下找了一个长椅,让她过来坐下。成彤拿手帕擦了一下孩子的脸,说这个假期你过得开心吗?南南当然说开心。成彤笑了,说不管什么时候mama都希望你开心,爸爸和我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不会影响你。南南点头,问mama你还生爸爸的气吗?成彤笑着摇摇头,说爸爸跟你说什么了吗?南南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说没有呀,我跟爸爸说惹人生气了就要道歉,他有没有跟你道歉啊?小姑娘也有八卦的心。成彤心想这个孩子看热闹看到自己爸妈身上了。她站起来,冲着南南说走吧,再玩一会儿回家了,找你的好爸爸去。 回了家,进门齐国阳的鞋已经在门口了,这是已经回来了。母女两个人进门,齐国阳就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什么东西。看到妻子和女儿回来,他笑着打招呼,然后说今天我做饭,你们收拾洗手吧,随后就去了厨房。他放在沙发上的,是一份中小学生游学手册。果不其然,南南看见了,颇有兴趣地翻看,然后冲到厨房问齐国阳,说爸爸这是什么?我可以去吗?齐国阳忙着做饭,让她先出去,一会儿再说。成彤只是看着,心里想齐国阳不愧是领导啊,毕生所学都拿来对付一个孩子了。饭桌上,南南憋不住了,又问齐国阳和成彤能不能去。齐国阳先看成彤的神色,然后说我和你mama保持一样的意见。成彤抬眼看齐国阳,然后对着南南说,你真的想去吗?你了解这个是什么情况吗?南南丝毫不怯场,说让爸爸去问啊,反正我来了这里都没人带我到处逛逛,你要看书写文章,爸爸要工作,天天不是下楼散步就是超市,最远的还是去书店!我不管,我就要去!成彤叹了一口气,没有办法,她点点头,说那你就去吧,只是晚上要回来。南南喜不自胜,一边哼着歌一边吃饭。齐国阳碰了碰成彤的腿,说不用担心,我让人看着她点,没什么事。成彤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果不其然,晚上在卧室,齐国阳半躺在床上,成彤进来后坐在床边。齐国阳也坐了起来,说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成彤扭头看他一眼,说你说吧,什么事。齐国阳清了清喉咙,说我记得你插队是不是就在这附近,我要去乡下视察,可以带家属,你想去吗?如果你想去,我跟领导报备一下。齐国阳说完,成彤愣了。这对成彤来说,是一个几乎不可能拒绝的诱惑。时至今日,她仍然可以闻到土壤的味道,听见河流的声响,看到反射在河流上的日光。心神恍惚之下,她问真的可以吗?齐国阳笑着点头,说可以,我们轻车简行,快去快回。成彤发自内心地笑了,说我想去,谢谢你。齐国阳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摇头,说休息吧,明天不去后天就去。成彤没有忘记孩子,说南南怎么办?齐国阳说她白天不是要去那个夏令营吗,晚上我们就回来了,放心,我也会嘱咐秘书帮忙看着她。成彤长出一口气,侧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齐国阳从后面靠过来时,她也就没有抗拒了。当然,更进一步的动作是不做的,齐国阳心知肚明,不急于这一时。 出发的那天正值周六,南南一早就去参加活动了。齐国阳让成彤穿长衣长裤,一是晒,二是乡下蚊子多。成彤听劝,她没有必要难为自己。下了楼,车就在楼下,成彤却没看见司机。她面露疑惑,看了一眼驾驶位,又去看齐国阳。齐国阳只是笑着看她,然后说我没让司机来,我来开车。成彤有点惊讶,也有点高兴,心想倒是有点像两个人私奔了。她上车,只不过不同以往的是,她坐在了副驾驶。 车开在路上,她看着城市的景色慢慢褪去,油柏路变成狭窄的碎石路,到最后变成了土路。成彤觉得,她坐的不是车,而是时空沙漏。这是一场时隔二十年的往日重现。她在这个地方挥洒了汗水,收获了友谊,度过了人生中最为奇幻的岁月。她让齐国阳开进下乡的村庄,给他指当年住的房子,又带他去看当年她参与修建的堤坝。站在黄河边,成彤闭上双眼,有河流的水汽扑面而来。她深呼吸,脑海中的一幕幕,无比清晰又鲜明。齐国阳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看得出来,这步棋走得非常成功,当真正中了成彤的下怀。她的神态肢体语言都非常放松,仿佛她还是那个十几岁的知青。齐国阳并不多说话,只是多观察和感受,任由成彤流连忘返。 到了日落的时候,齐国阳有了启程的心思,对着成彤轻身地说我们往回走?成彤摇摇头,指着太阳说,国阳,你看,日落了。齐国阳不动了,一是眼前的日落确实震撼,二是成彤来了这么久,第一次这么叫他。这些日子,她几乎避免称呼他。等到太阳落到了河流之下,两个人就不得不走了。只是回到大院起码要开两个小时车,路呢,确实也没多么好走。成彤心里过不去,确实是自己忘了时间,她也明白,齐国阳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有了这场视察。她主动对齐国阳说,要不别走了,今天住在镇上吧,晚上开车不安全。齐国阳抿嘴,点头答应了,两个人就去了镇上的招待所。 他们去的是公务人员专用的招待所,条件多好算不上,但总体过得去。齐国阳和成彤先联系了大院,安顿好南南,又跟她通了话,让她好好跟范秘书睡觉。晚上两个人吃了饭,在院子里走了走,就上了楼。这一天虽然开心,却没有多么轻松,成彤和齐国阳轮流洗澡,收拾好后两个人挨着坐在床上。床不大,但两个人也刚好够。成彤非常放松,就说起来今天这一趟旅程,感叹农村还是太穷了。齐国阳也叹气,说是,没办法,只能尽可能地多为他们做一些什么。成彤听了,心里感叹,这么多年,齐国阳本质没有变,心里有一份敬佩之情。齐国阳突然笑了,说还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在乡下,让我想起了百年孤独。成彤一听也笑了,说南南可没有小尾巴。齐国阳更加开怀。他伸手握住成彤的手,郑重地对成彤说,彤彤,我知道你有委屈有不满,我承诺,以后会尽力做得更好的。从北京回来,我没有一天不后悔的,但好在现在不晚,彤彤,花园里的花还可以重开吗?成彤失笑,她没有说话,只是回握住了齐国阳的手,随即说这要看园丁够不够用心,你说是吗?齐国阳恨不得捶胸顿足,他坐直身体,两只手握住成彤的肩膀,慢慢地推着成彤躺下。他看着成彤的眼睛,那里清晰地映照着他的倒影。园丁终于能够欣赏他的花,花蕊的露珠被惊扰,鼻尖都是花的馨香,然后再灌溉花园的每一方每一寸。 第二天早上回到大院,齐国阳以为,这就是尘埃落定了。南南回来缠着爸爸mama,问他们看到了什么。两个人对视一眼,捡着不重要的说了一些,又问她都参加了什么活动,有没有瞎闹。南南当然说我可乖了。两个人只是心照不宣地笑。成彤呢,依然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齐国阳一说办手续,她就岔开话题。除此之外,两个人就像正常夫妻一样相处。假期结束了,成彤带着南南回北京了,齐国阳得到了人,只是离他想要的名分,还差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