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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会

    新年会

    左翔太郎陷入了难以启齿的困境。

    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新旧之交,鸣海侦探事务所目前伟大且唯一的所长鸣海亚树子早些天宣布:要为归来的菲利普,以及即将到来的春天举办一场热热闹闹的新年会,这场新年会就在今日。

    此时此刻,一路相伴的朋友们在事务所欢聚一堂,伊丽莎白和女王正向小圣诞得意洋洋地炫耀二人组合的最新专辑,两位高中生女生现在是风都继若菜公主后最炙手可热的偶像;亚树子照例缠着她男朋友,两人已经订婚,也许不日就将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照井龙对此照单全收,脸上甚至挂着宠溺的微笑。翔太郎有时会疑惑照井龙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聒噪且幼稚的女朋友,这时菲利普就会犀利地评论道“明明翔太郎也是一样的幼稚且聒噪”,然后一同领受拖鞋dopant重击。

    啊,菲利普,说到菲利普,他正潜心研究照井龙的手艺——今天的晚餐由这位未来的家庭煮夫提供。左翔太郎盯着搭档看了一会,又在菲利普心有所感回望的前一瞬移开视线。

    是了,菲利普就是那个困境。

    从起床算起,他已经有一整天没和菲利普有任何肢体接触了。

    在菲利普消失的那一年间,左翔太郎曾无数次有过搭档回来的幻觉亦或是梦,幻觉落空、梦醒时分的绝望也体验了无数次。因此,当那个他看着长大、又眼看着失去的少年从极限鹰的光芒中起身时,喜悦与恐惧同时击穿了翔太郎。

    啊啊,真是太好了,就像梦一样。

    当时他立刻冲上去拥抱那个幻影,又很快地放开。太好了,是真实存在的,真是太好了。

    ……如果真是一场终将醒来的梦呢?

    击败dopant后,脑子里盘旋的念头只剩这一个。对于菲利普的归来,回到事务所后四人免不了一番庆祝,家庭残缺的英雄们自发地组成了家庭,四人热热闹闹地享用了一顿团圆宴。结束后亚树子火急火燎地拖着已同居的男友离开,久别重逢的搭档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咋咋呼呼的所长大人有她自己的体贴。最终事务所内只剩侦探二人,昏暗的灯光下左翔太郎握住了菲利普的手腕,鲜活的脉搏在手中一下、一下地跳动。这样的触感使感性的侦探险些落下泪来,在下一个瞬间又意识到这一行为的怪异,像触电一样把手松开,“啊啊”地想着怎样打哈哈混过去。

    这时菲利普抱住了他。

    于是翔太郎真的落下泪来。

    “没有关系哦,翔太郎。我就在这里,现在,我已经有了人的身体,不会再消散了。我哪也不会去,我就在这里,所以请放心吧。”

    菲利普这样说着,像安抚小孩一样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左翔太郎用尽自制力才没有以夸张的力度回抱他。

    在菲利普松手的下一秒,左翔太郎就已经在怀念这个拥抱了。

    这样做很不对,左翔太郎心里清楚。但他控制不住想要触碰年少搭档的念头,控制不住去想念菲利普的体温。左翔太郎变成了一只焦躁的鸡mama,一年间的分别让他病了,哪怕搭档已经归来,长达一年的失眠和焦虑仍旧折磨着他,只要菲利普离开他的视线一瞬,翔太郎就会止不住地心慌,手抖到拿不稳咖啡杯。他曾在园咲琉兵卫身上体会过这样的恐惧,只不过这次让他恐惧的是园咲琉兵卫的儿子。

    他无法不恐惧再次失去菲利普。

    菲利普对左翔太郎的所有不理智行为可以说放纵,他改掉了自己安乐椅侦探的习惯,开始跟着翔太郎和亚树子跑案发现场,在翔太郎一脸纠结地靠近时主动握上他的手腕。亚树子与照井龙约会得愈加频繁,于是两人独处的时间增长,在没有其他人在场时二人会舍弃应保持的礼貌的社交距离。他们会长时间的拥抱,翔太郎不再强迫症一样独自坐在办公桌后维持他那近乎于无的“硬汉形象”,而是和菲利普肩挨着肩坐在沙发上,像两只报团取暖的小动物。

    菲利普尽全力去满足罹患皮肤饥渴症的搭档,于是这份渴望在纵容下生长,像常青藤那样在搭档身上攀缘。

    直到某个因处理案件记录留宿事务所的夜晚。

    搭档手腕的温暖与脉搏跳动的力度惊醒了翔太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正用握着菲利普的手腕,抚摸他的脉搏。

    太糟糕了,事情已经到了难以挽回、难以抽离的不健康的地步。他对搭档的亲近与渴望上是错的、病的、需要被终止的,翔太郎终于意识到这一悲惨事实,并下定了决心。正当他要小心翼翼将搭档的手放回去时,一道寒星似的视线钉在他身上。

    菲利普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翔太郎下意识松手,失去菲利普触感的一瞬间心里好像被铁锤砸过,失落产生的钝痛感从心脏处蔓延开来。他想站起来逃离这里,去到哪里都好,总之不要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菲利普床边,却被外力拉倒在被子上。翔太郎坐直身来,菲利普也坐了起来,双手抓住翔太郎的手腕,触感如过电一般流过翔太郎全身,好像又能呼吸了。

    “如果翔太郎想要触碰我的话,请尽情触碰吧。我已经全部检索完毕了,请不用担心,皮肤饥渴症不是不正常的现象,也不是疾病,只是由于安全感的缺失和亲密关系的渴望造成的空洞。只要这样的渴望得到满足,就不会对生活产生不好的影响。”菲利普摩挲着翔太郎手腕的皮肤。他们坐的很近,近得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菲利普的声音低沉,轻得像耳语,又像丝丝吐信的蛇。翔太郎被蛊惑了,大脑轻飘飘的,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难以思考,也无法行动,直到搭档的脸在面前放大再放大,“只要渴望得到满足……?”翔太郎呢喃道,尾音被嘴唇上温暖的触感吞噬。

    菲利普将他推倒在床。

    翔太郎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眷恋又哀伤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搭档,心如鼓擂,又久违地感到平静。菲利普在长篇大论后陷入沉默,专心爱抚男人的身体,翔太郎被他的动作偶尔带出几声呜咽。菲利普的舌头在舔舐他的上颚,扣子一颗颗被解开,那双年轻而柔软的手于搭档身上游走。当菲利普进入他时,翔太郎终于想起回抱这具年轻的躯体。太好了、菲利普就在这里,安心与满足让他落下泪来,他们是两人一体的假面骑士也是两人一体的侦探,就应该这样,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那一晚菲利普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脖颈处的吻痕、胸口的牙印、腰间的青紫,无不彰显着存在感,从里到外都打上了独一无二的印记,残缺的心似乎也被这些痕迹暂时补全。从那天起他们常常zuoai,至于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关系,菲利普不说翔太郎也不问,就这样以搭档的默契维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翔太郎随便找了个借口从单身公寓搬进事务所,征用了搭档小床单一半。他的精神状态rou眼可见好了很多,不再失眠不再焦虑,连黑眼圈都消掉了。慢性病找到了对症的良药,正如菲利普所检索的:只要满足渴望,就不会影响生活。

    只要满足渴望。

    “——呀小翔!”

    耳边突然炸开一个声音,左翔太郎被吓得大叫一声,扭头发现原来是情报商。

    “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太久了。在想些什么呢?”

    “啊哈哈……是你啊,吓我一跳!没什么,有时候,硬汉做派,就是这样深沉而孤独的。”

    “真是老一套呢小翔!啊对了,你还没听伊丽莎白和女王的新专辑吧?我给两位做了专访哦!就在我的博客上……”

    情报商掏出手机,絮絮叨叨地展示自己的博客,翔太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两声,大拇指摩挲左手手心,那里还残留着今天上午起床时菲利普手掌的触感。

    “小翔——你居然还没有听我们的新专辑!”伊丽莎白和女王捕捉到关键词,也围上来抱怨道。

    “呀,说到伊丽莎白和女王的新歌,都很不错哦,我对此很有兴趣,已经全部听过了。”

    菲利普一边帮着照井龙和亚树子布菜,一边插嘴道。翔太郎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关,就被对他悠哉悠哉的样子气不过的亚树子用拖鞋猛敲一下,清脆的“咚”和“啊疼——”的抱怨同时响起。

    “就连菲利普君都听过了哦!小翔真是太过分了。”伊丽莎白说。

    “作为惩罚,菲利普君归我们了!”女王说。

    两个女生一左一右笑嘻嘻地夹着菲利普坐下,翔太郎一拍额头嚷嚷道“这算什么惩罚啊”,翘起脚坐上对面沙发。照井龙将味增汤端上桌,这一顿就算齐了。此时门铃声响起,原来是两位警官姗姗来迟,真仓不停地抱怨堵车但无人在意,一番寒暄后两位入座,吵吵闹闹一路走来的朋友们终于齐聚饭桌旁,所有人一齐合掌“我开动了——”,又被亚树子打断。我建议,亚树子说,我建议由菲利普为我们致辞!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一致通过,鼓掌猴迅速安静下来,认真听这位“留洋一年”的少年的演说。

    菲利普学着翔太郎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引来一阵哄笑(以及翔太郎的抱怨),他说:“明明上一次聚会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我却感觉就在昨天。我的心声也一如当时,永远不会改变:谢谢翔太郎让我爱上了风都,最喜欢风都的大家了。希望来年也能这样和大家聚在一起。”菲利普脸上挂着腼腆的微笑,大伙再次为他鼓掌。

    翔太郎看着菲利普,好像什么都没改变、什么都没发生,就连嘴唇的弧度和眼底的笑意也和一年前重叠,菲利普下定决心赴死,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食不知味的一餐饭,翔太郎用尽侦探训练的一切演技,才勉强阻止自己在朋友们面前失态。想要确认、想要触碰、想要拥抱,只要菲利普的手碰一下他,翔太郎就能从无尽焦灼中解放。但菲利普坐得太远了,热腾腾的菜翻腾起雾气遮挡了搭档的脸,看起来好遥远,好像将这张将他们隔开的饭桌长达一光年。

    好不容易捱过这顿饭,亚树子打发翔太郎收拾残局。“没做饭的人负责收拾!”他嗯嗯应了两声收拾起碗筷。亚树子还在惊奇自己这个不听话的下属终于服从所长命令了,就听见瓷器破碎的声音。

    大家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事务所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翔太郎,只见他垂头站在原地,两只手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住颤抖,脚边是破碎的瓷片。

    “喂翔太郎——你还好吗?”亚树子下意识道。如果只是不小心失手打碎碗筷,翔太郎肯定会先大喊大叫再以一种不好意思的态度表达歉意,“到底发生什么了?”众多关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翔太郎对此一无所知。

    菲利普绕过不知所措的众人,走向那个视线的焦点,扳正那张低垂的流泪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上去。

    亚树子大叫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啊!”,而翔太郎的思绪早就在渴望与纠结中被搅成一团浆糊,无暇顾及在朋友们面前的正常与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