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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怀玉看着一脸风尘仆仆的二姐,不算白皙还破裂的肌肤,嘴唇那是干裂与少血色,一具身子骨瘦弱似杨柳枝,一双漆黑的眼瞳没得半点神采,哪里还有半分贵气呢?

    如此的佳人,却也非卢怀安故意。

    实在是前两日她便隐约感觉自己身子不适,吞服了两粒风寒的药丸下去,勉强支撑着自己赶回家。

    可这身体一落地就不行了,她病怏怏的样子十分憔悴。

    也顾不上与家人多寒暄,只想自己快些进屋睡上舒服地一觉。

    于是对比宫里萧帛神清气爽地家宴,这里卢怀安进了府就病倒了。

    一躺,便是三日。

    发了烧,叫府里上下都cao心。

    卫闵世子听闻卢怀安生病,他作为曾经的未婚夫,如今的妹夫,理因是过府一叙旧情的。

    只是数了日子,在第二日才过去的。却是没能见到卢怀安的人,她躺在床上昏睡着。

    而卢怀玉作为照料的人,是极不希望夫君对jiejie心生怜悯的藕断丝连。

    便也是叫他先别看,男女有别,待嫡姐病愈了才见客。

    卫闵虽有心牵挂卢怀安,可到底也是身份敏感,便是老实归去。

    卢怀安回来自然是要宴请宾客到时候聚上一聚,卫闵世子也只能到那时再光明正大而来。

    病来如山倒。

    卢怀安这一病,一下就咳了半个月。

    也叫外头将她传成了快夭折垂死之人!

    此事,宫里的萧帛还不知情,那日宫宴结束后,皇贵妃便叫他开了年与褚氏完婚。

    萧帛便顺势提出要同时迎娶觅月为侧室,给予贵妾的头衔。

    “区区一个串秧子何来脸面做那仅次于王妃的贵妾?!你想都别想,叫她做侍妾都是抬举了她!”

    不想皇贵妃如此脾性大,一口拒绝。

    萧帛暗暗生恼,又不好与母妃闹僵,却也是憋着气,威胁道:“倘若母妃不成全,那我便不娶正妃!”

    “你说什么?!”

    皇贵妃被气倒了!

    “孽子!”

    她也跟着卧病在榻。

    七殿下不忠不孝不义也被太子殿下抓了此机会煽风点火放了出去。

    事情闹到褚府,褚橙更是恨透了那个妖精!

    而褚橙父母也是怒道:“左右不过是一个皇子!简直欺人太甚!大不了我们悔婚去!”

    “爹!此生我非萧帛不嫁!你不可以拆散我们!”

    “忤逆女!”

    各家骂子。

    **

    卢怀安风寒是好了,可是久咳不愈。

    大夫说是因天冷刺激了喉咙,到暖春了就能好起来。

    可是这一直咳嗽的,不免叫旁人误会她是个痨病鬼,也非喜事。

    卢家父母便将二女儿藏在了闺阁内,原定好的接风宴也是一拖再拖。

    可就是如此,坊间那是传得更甚,说二姑娘在疆域染上了重疾,此番拖着病体回来就是准备死在故里的!

    简直是叫卢府人听得气极,晚上都睡不着。

    卢怀安窝在暖阁里时不时咳嗽,又听着这一堆子的闲言碎语,一下便是笑了:“倘若我明年活蹦乱跳的,他们岂不是要怀疑我借尸还魂了么?!”

    “小姐你还笑得出来!再这样下去你是嫁不出去了啦!夫人愁得饭都吃不下了!”

    “我娘体态偏胖,如此倒叫她好穿衣裳。”

    “小姐你是真打算不嫁人么?”莫莫关怀,“我听说夫人和老爷原计划在过年时安排几桩亲事叫您相看的。”

    “我如今二十有二,哪个门当户对的瞧得上我?”

    莫莫有点心虚,在轩辕朝贵族子嗣十六七八岁便嫁人的是常态,过了便是二婚了。“总是有的嘛!”

    “二婚?鳏夫?还是做妾?!”

    卢怀安比谁都明白,自己一个右丞嫡女错过了婚嫁,又失去了未婚夫,高嫁是断了门路了!

    卢右丞夫妇也是愁,女儿回来前愁她平安,回来后愁她未婚。

    他一品官员嫁女儿本就门路少,适龄的门当户对的不多,又遇到女儿错过了婚嫁年纪。

    如今所相看的都是二品三品门户。

    可就这些品阶的都还瞧不上他家姑娘,嫌弃他闺女大龄又当过尼姑,还得罪了皇贵妃!

    瞧得上他家想攀高枝的呢,他卢右丞又瞧不上人家!

    苦啊,着实是苦啊!

    卢右丞日日上朝苦着个脸子,叫同僚们都清楚明白。

    陛下在某一日散值后留下了右丞,叫他书房一叙。

    问候他姑娘的病情。

    一番家里话长后,陛下提了句:“听说右丞家二姑娘至今也未嫁,且回家路上与我家七皇儿一道同行。”

    右丞时刻警醒着,谨慎回答了个是。

    陛下便又说:“明年开春,我家七皇儿要完婚了。按道理,本也不该委屈了你家二姑娘,不过当年着实是这两人结了些孽缘的,不如将她许给七皇子做侧妃如何?”

    卢右丞震惊了!

    陛下也是自有计量。

    褚大将军功高有些盖主了,他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至今还掌握着兵权在外,虽留了子嗣在京,可是到底……

    与七皇子联姻,势力更大。

    陛下需要制衡之术,右丞势力也极大,历来作为文官的便和武官的政治不合,有他们彼此相互牵制着……

    陛下觉得这是桩极美之事!

    “爱卿不用现在答复朕,你且回去好生琢磨琢磨再来答复。”

    “……臣遵旨。”

    **

    皇贵妃这半个月很烦,她唯一的儿子天天闹着她威胁着她,她又不好与陛下吐槽,以免陛下再一次对萧帛看不顺眼。

    这个苦她只能自己吃下。

    再且,那个叫觅月的乡下女子简直没个规矩,小门小户出来的行事真不讨人喜欢。

    她可以允许皇儿收了她入房,侧妃这个位置属实高攀了!

    “娘娘,七殿下不是时常提起那位卢二姑娘吗?或许可以请二小姐来劝劝殿下?”亲信丫鬟提了个主意叫皇贵妃豁然开朗。

    皇贵妃便夜宴亲儿,不提他与觅月事,只说那路上所遇风土民情,再侧面引入卢怀安。

    果真萧帛殿下上了勾,他说道卢怀安时明显犹豫和纠结。

    “母妃数年前怨那女子毁了你清誉,什么恶鬼转生,我只恨不得当场撕烂她嘴杀了她!”

    萧帛却也是犹豫求情,主动说好话:“当日猎场实在是皇儿欺辱她在先,故意惊她马屁使她摔下了马,又趁她爬起来驾马去吓唬她……”说着竟也生了些许惭愧来。

    说到底是他自幼对卢怀安就有偏见,嫌弃她与自己表兄结了姻缘后却还敢厚脸皮跑来勾引他!属实是不要脸极了。

    但是当年着实是他错在先!

    萧帛愧疚的脸孔叫皇贵妃瞧得分明。

    她便说道:“那卢家二姑娘本来早该嫁人的,如今错过了婚龄,又有了那样一段不堪的过去,在朝也嫁不得好人家了。”

    萧帛想着却也是这样一个道理,本来卢家位高权重,放眼京城能高攀的没几户,适龄的更少。

    千挑万选的卫闵世子却也是门当户对的,模样才情都是顶配的。

    可惜错过了,再找真是挑不出来了……

    眼看皇儿顺她话深思,并未像过去那样反感,铺垫得差不多的皇贵妃便是清了喉咙正色道:“说到底,祸也是由皇儿你起的,也该由你赎罪。不如,你将她收为侧妃可好?倒是与褚橙那丫头同天大婚,也不侮辱了右丞!”

    “母妃!”

    萧帛震惊地跳了起来,眼睛瞪圆了!

    **

    卢怀安日日咳嗽,那冰糖炖雪梨一天是三顿不落的,吃得她是犯起了恶心来。

    “拿走,左右我吃了大半月也是不见效果的……咳咳——”

    真当是咳得旁人真以为得了痨病。

    莫莫无法,各种偏方药汤的也是吃下了,就是不见缓解。不过就是一场伤寒引起的。

    “这病倒是又让我想起当年出发去疆域时……”卢怀安躺坐在贵妃椅上幽幽地述说道:“那年我也是一场风寒拖着上路,走走停停半年,拖到了那干燥寂寥的沙漠地才见好转……”

    “小姐这准是水土不服,早知晓我们该装些泥土回来烧了喝下便是!”

    “京城自小便是我家门,不想我回家还能水土不服?”

    莫莫不好说。

    主仆二人也无意多辩。

    过了会儿,卢夫人便来探望女儿。

    大女儿远嫁,数年难得回来一趟,就这么个宝贝独苗还在外头受了磋磨,卢夫人心里愧疚,便更对卢怀安百依百顺。

    “我儿今日可好些了?”

    面对卢夫人真情,卢怀安自然是捡着好话说的:“比昨儿好多了。除了爱咳也没旁的了。”

    卢夫人见女儿笑容尚好,也是信了。

    坐下来唠嗑家常:“你回来快一个月了,那些亲戚们也都挨个见过了。只是你那外甥,因着怕被你传染了一直没抱过来见见。”

    “如今我们这些照顾你的都无事,便想着叫卫闵抱孩子来让你这姨母给瞧瞧眼。”

    卢怀安便说道:“这话是卫家人主动提出来的?”

    “你爹和我提的!”

    卢夫人觉着庶女嫁了她女儿的男人,心里本来就不高兴的,才不想让卫府的小世子过得那般顺心!

    母亲的心里活动卢怀安心知肚明,前世她没少与自己亲娘合起伙来欺辱了卢三,可卢三本性不坏,纯是她们母女造孽。

    便劝道:“此事,还是请娘莫插手。如今三妹怎么说也是世子夫人,地位尊崇的。她生的又是侯爷家的嫡孙,若因此来探望我而有个什么闪失,到最后千古罪人就得是我了!”

    卢夫人惊疑道:“我儿如今怎么这般通情达理了?!”

    卢怀安一时语塞,只当她娘在夸她!

    卢夫人满脸欣慰地开始掉眼泪,“我儿到底是长大了……”她笑:“你爹说你整个人都变了不少我还不信,如今一瞧倒真是……”

    她该不该虚伪地自谦一句呢?

    卢怀安犹豫犯难着。

    听着她娘絮絮叨叨地自说自的,直到结束她也没插上一句话。

    “那行!都听我儿的,你想他们什么时候抱孩子来就什么时候来!左右来日方长,病好了总能见的!”

    卢怀安发现她娘其实也不坏,就是前世太溺爱她,明知道她干的坏事还是纵容着。

    唉。

    卢右丞心事重重,眼看着快过年了,他却是愁眉不展的。

    卢右丞大晚上的来了一趟,言语间试探地问询了她与萧帛回京的路上情况。

    卢怀安且说到萧帛喜欢平民女子的事,那平民女子又与她聊得来,一路她结伴纯粹是为了那女子。

    “我儿可还记恨着当年那七皇子对你使的坏?”

    卢怀安沉默了片刻,回答:“爹,做人向前看,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多少年了,焉知非福呢?”

    卢右丞思虑了一会儿,听出女儿是大度地忍让了。又是追问:“如今你过了试婚年纪,可有让你欢喜的心上人呢?爹可以去给你说说!”

    其实京里哪个不知道卢怀安心系于萧帛的,叫她从前那个未婚夫好没得面子!

    如今皇帝赐婚该是皆大欢喜的。

    确实是焉知非福。

    卢右丞自有计量。

    卢怀安道:“女儿外出这些年,常伴青灯古佛,自然也看淡了男女间的情情爱爱。还请爹莫再cao心此事。”

    卢右丞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怒瞪着眼睛追问:“你这是何意?!”

    卢怀安担心吓着自己的父亲,便宽慰地笑笑安抚道:“爹莫慌,儿只是觉着如今这岁数若是随意找个人托付终身恐日后才是真会抱憾终身,不若我们再多等些时候。”

    此话却叫卢右丞想岔了去。

    他见女儿一脸苦笑,又想着当年她那般痴迷萧帛,若不是他们夫妇苦苦压抑着她,恐早就跟卫闵悔婚了!

    多年情义不可能没有,而今又一道朝夕相处数月,萧帛也是生得高大俊美一表人才的,要叫女儿再倾心——

    他便试探一句:“倘若叫你嫁给七殿下……”

    “什么鬼?!”卢怀安一下就愤怒地跟着站了起来,情绪激动:“爹你在胡说什么?!咳咳咳咳——”

    “莫激动莫激动——”

    吓得右丞手忙脚乱的!

    一顿安抚后,卢怀安情绪重新稳定下来后,她脑子已经是百转千回地想过了,随后瞪圆眼睛威胁着亲爹:“就是全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他——爹,你要是敢乱将我嫁人,我便削发再次为尼!”

    “我儿莫口无遮拦——”

    可惜迟了!

    卢府那些个眼线已经是给传进了宫里去!

    皇贵妃一席话,听得萧帛起初是震怒,他觉着他娘数年未见侮辱人的手段又精进了!

    可待愤怒过后,他发现自己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反感。

    脑海里一下就回忆起当初卢怀安在街上扮飞天神女的打扮……

    美!

    惊为天人!

    他书读得不多,无法用华丽的辞藻来衬托她的美。

    但总而言之,她那一刻的天人模样确实是宛如天仙震撼所有人的心灵!

    就那样打扮,谁还记得起她年少时的毒辣?

    后来回京四个月的陪伴,她简直完美体现了一个贵族小姐的矜持与秀美,该说的不该提的,就没错过一个字!

    也叫萧帛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再然后,回京了,他忙,没时间想这些破事……

    嗯……

    也不是。

    他还是本能地第一时间把探子给安插进了卢府。

    也别想歪了,他安插的眼线可不止卢家。

    总之,七殿下萧帛,咳咳……娶卢怀安好像也不是不行?!

    “母妃,您如此安排可是另有深意?”

    萧帛待醒过脑后如是反问。

    皇贵妃暗赞一声好大儿,便是坦率地说了出来:“在你离京这四年里,那褚家觉着我们势弱,便有心想另攀高枝了。而陛下也觉着褚家一家独大,倘若你娶了褚橙,到时候恐怕与太子便是分庭抗礼了。他想着让与我们有过节的卢右丞结亲,一方面可以内耗,一方面右丞与褚家也不在一党,彼此可以此消彼长。”

    “父皇当真毒计。”萧帛暗叹,“可是母妃却如此了解父皇,可见棋高一着!”

    “莫拍我马屁。”皇贵妃话虽如此,可脸上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喜悦:“我要你娶卢怀安,自然是要你成全了你父皇对你的戒备。待到我们母子功成名就的那一日……”

    皇贵妃历来便极有野心,她娘家势力庞大,在朝也是权倾一时。

    陛下虽疼她,却年事已高,保不齐哪天就走了,她总得替自己和皇儿多想想!

    “可是……”萧帛一想到自己要被卢怀安那个女人得逞了,心里还是不得劲。

    “你娶了她,我便叫你纳觅月为妾室。”

    “我要她当第二侧妃!”

    皇贵妃脸色一沉,“你再是疼她!也不该这个时候将她往火架子上烤去!侧妃不过两位,她有资格与卢怀安平起平坐?!”

    萧帛一时沉默。

    见皇儿听劝,皇贵妃敦敦教导:“你不妨先给褚家与卢家一个面子。晚个一年半载地再抬了那女子的位份!”

    “那儿听母妃的。”

    萧帛是觉着自己足够委屈勉强不计前嫌地收留大龄老姑娘卢怀安,就在心里很惬意喝茶品茗时,那太监连夜传了密信进来。

    木护卫犹豫着悄声交代了,萧帛一下便掷了杯子,一脸的喜悦转化为愤怒:“她好大胆子敢嫌弃本殿下?!”

    木护卫强忍着瓷杯撞地声,片刻后替人美言道:“多怕是眼线听岔了去!属下瞧着那二姑娘待陛下很是有情……”

    四个月来,卢怀安哪一次不是用那种勾引人的眼神瞧着殿下的!只当殿下发现时她又故作矜持地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