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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凡人

    静安事未了,夜间落了大雨,我找了个巷口躲起来。

    肩膀中了枪伤,身上大大小小的都落了些刀伤,血流不止,大雨也不止,我坐在巷脚的杂物堆放处。

    本来是要来静安追查上一个任务的漏网鱼的,顺便看看静安的盘口据点,结果漏网鱼成了饵。

    自我接手绣衣楼事务后,这个据点是第一个同我建立联系的,也派过俄使来探查,一切都是完好的。

    静安离广陵很远,也不是富饶的城市,我一直对这个据点不上心,此次前来这个据点检查一番本是心血来潮,怎料是被一盘棋套了进去。

    随我前来的俄使蜂使无一人逃出来,他们用命护我逃出生天,我躲避追兵七弯八绕,躲了个人迹罕至的巷口,怎知它是夜间才苏醒的场所,红灯耀耀,好不光怪。

    我抬头看去,这地不少招牌门面,看了去都有些文言雅字,细看又都不解其意。

    红灯区这类地我不算熟,在广陵几乎没有这样的地方,其他地区的据点也鲜少涉及情色场所的业务,因此此时看这些大喇喇敞开的招牌,多少带了些诗情画意味道的名字,莫名觉得好笑。

    巷脚最里的一家叫“殷颜”,招牌亮得最晚,眼见数个男人站在了隔壁的店前檐下已经捏上了站街女郎的胸脯,眼睛却还一直盯着殷颜未敞开的大门。

    看这一片热闹的景象,色情服务在静安俨然成了合法的产业。

    我躲在杂物间冷眼看着巷间的男女,放缓了呼吸,失血不少,我还得熬过这个夜晚。

    雨声鼎沸,殷颜店里终于亮起了灯,门也开了。

    还没等巷间蹲守的男人蜂拥而上,店里摔出一个少年,砸进水坑,一个不算高的男人站在门口,将手中的钥匙朝我的方向扔过来,对着他骂道:“死废物,让你办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今晚李总再过来,你敢再搞砸,看老子不打死你!”

    那少年颤抖着蜷缩起来,不顾大雨的打砸,哆嗦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那男人抬脚又踹在那少年身上,大概是雨水沾湿了他的鞋面,他又想再骂,环顾周边虎视眈眈的男人们,转了话头:“滚起来!在门口挡老子财路呢?给老子把钥匙找回来!”

    说着抬脚把他往边上又一踢,这下不在乎雨不雨水的了,只管笑脸迎进蜂拥而至的男人们。

    那少年在雨中撑着地面爬起来,朝我所在的方向看来,我心道不好,但此时因失血而造成的视线模糊使我无法判断他是否发觉我,便从腰间拔出匕首来,屏息而望。

    那少年跛着腿缓移过来,弯腰捡起了落在我脚边的钥匙,雨声此时在我耳边隐退,他抬起头和我对上视线,我同时将匕首送去他颈间。

    雨声渐渐回明,我的睫毛不堪重负,雨珠流落眼间,但此时不是闭眼将其赶落的时候,身前的人和我凝然对视,他的右手握住我的右手手腕,截断了匕首的去路,一呼一吸都落在我们之间。

    对视并没有持续,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将钥匙揣进了兜里,随后发出了孩童般懵懂的声音。

    “你受伤了。”

    见我没有说话,他又看着我问道:“要酒精吗?”

    眼神澄澈,我忽而被他的眼神蒙蔽,姑且把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孩童,收起了几分我作为杀手的警觉心,微微收敛了几分力道,但是他并没放开我的手腕,只是配合着我也收起了几分力道。

    “你有电话吗?借我用一用。”

    他摇摇头:“没有。”

    我叹口气,心道倒霉太过,一点生机都不给我,还得想办法把天捅个窟窿,找条通天道来。

    “你中枪了?”

    我又警觉起来,我捂着肩上的伤口,盯着这个能认出枪伤的雏妓,大概是太寒了,他低下头不和我对视,一手攥着钥匙,一手攥着衣角,动也不动。

    大雨洗刷着我们的身体,我观察着从他周遭发散出的同情心,又注意到刚才那老鸨没再喊他一声,想是死生不论的,估摸出了他大概的处境。

    “你用过枪?”

    他很诚实,点了点头,又问:“你是警察吗?”

    我笑笑,顶着大雨摇头,头越来越昏沉,不知不觉真把他当了小孩来逗趣:“我要真是警察就好了,把你抓回去关进去也比你现在这样好。”

    我眼皮越来越沉,强打精神而不能,我猜,我是发烧了,最后收回匕首,告诫他就当没见过我,赶紧走。

    呼吸越来越重,混乱的头脑已经很难思考,只一遍遍过着先前筛选出会算计我的人的信息。

    结果身体突然一轻,我才意识到我是被他手脚并用着背到了后背上。

    瘦削的身体多少有点硌人,我的胃贴在他的脊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像看见一条瘦弱的小狗。

    殷颜前店无人看守,路过后院时见到了两三女郎,长得都很年轻,约莫都是雏妓,眼神都带着稚气,见他背我进去,一句不问都来帮把手,一伙人把我遮了个严严实实,送进了三楼的一个小屋。

    我最后抬起眼皮观察了一下,小屋里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小衣柜,天花板上贴着一面大镜子,窗户多,往外看能看到对面楼里的交媾现场。

    我被塞进那个小衣柜里面,他正要关上衣柜门,又把衣柜里本就不多的衣服垫在我身下,拖来床上唯一的一条薄毯盖在我身上。

    我彻底晕了过去,等再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发现衣柜外出现了异样的动静。

    那少年赤裸着被一个体型高大强壮的男人压在窗户上,他的双手被绑起来吊在窗棱上,脖颈被一根领带缠了一圈。

    那男人双手扯着那条领带向两侧拉,少年仰着头,我透过天花板上的镜子去看,少年面色涨红,尽力张大着嘴,男人身子颤抖着,不停喘着粗气。

    我摸了摸口袋,枪还在,又取下弹夹,子弹也都在。

    手边一把坏掉的铁衣架,我挑了一个拿在手里弯了弯,把身上的薄毯也一把攥住,带着它们一起轻轻钻出衣柜。

    房间里其实是算安静的,除了皮rou的碰撞声就只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没有求救的声音。

    头顶的镜子记录着案发现场,我把铁衣架套到男人的脖颈上,又迅速拧了一圈,用力把他朝地面带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那男人摔到在地,我弓起身踩在他脸上,拉紧了套在他脖子上的铁衣架。

    挣扎还要一会儿,他双手在身前胡乱抓着,从脖子上挠到衣架上,马上要碰到我的手时,我用力跺了一下他的脸,血从鞋底下渗出来,不一会儿,底下的人彻底没了动静。

    我叹了口气,维持着躬身的姿态,挑眼向那个少年看去,他双手仍被高吊,站在窗边,眼露慌色。

    我直起身来要走进他,却发现他似是下意识腿一软,想要朝我跪下来,但身体反绷着,被手腕上缠着的皮带吊得悬空。

    “别杀我……”声音细弱得很,我站定在他面前,细细打量他,才发现他长得确实是好看,雌雄莫辨,肋骨凸出来,孱弱得可怜。

    不过力气到不小,先前还能截断我的匕首。

    就这样审吧。

    “叫什么?”

    “张郃……”

    “腰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

    他看我把目光放到他的腰上,立马警觉起来,扭起身体想要将刺青藏到背面。

    我舒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枪,“给你回答问题的机会,是因为你没偷走我的枪,再不说就不给多的机会了。”

    “刺青破了……会死,我不想死。”

    我心了然。

    我绣衣楼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主营收钱办事的活儿,偶尔做个黑白的掮客,在灰色地带游走。

    一年前我回来接手绣衣楼事务,顿时道上风声大变,唱衰的声音络绎不绝,徐神告诫我不要心急,我亦了然,耐着性子从陶老东西手上,把我爸妈留给我的产业慢慢往回拿。

    绣衣楼业务大减,黑道突然生出个机关室来,开始猎杀绣衣楼零散在外的人和物。

    鸢部查过机关室,这个新出的竞品是黑帮部分帮派的杰作,他们打算一起干掉我,然后瓜分绣衣楼。

    手段就是,用毒刺青威逼人替他们卖命。

    我嗤笑一声,张郃随着我的笑冷颤,我指指地上死相惨烈的人,问他:“这是你这次要杀的人?”

    他头点得很快,很着急,似是等不及要全盘托出。

    “你是机关室的人?”

    “我不能说……说了会被杀的……”

    可怜兮兮的。

    “认识我吗?”

    他点点头。

    “那怎么不杀了我去邀功?”

    “我的任务不是杀你,杀你……是新首席的任务。”

    我笑开,心情莫名好了不少:“不是说不能说?这不是都说完了吗?”

    他又慌忙噤声。

    我不逗他了,解开捆缚他的皮带,又把毛毯递给他,见他不敢伸手拿,只好亲自把他裹进去。

    夜晚快褪下去了,天边翻起鱼肚白,我指着地上的尸体告诫他:“这是你自己杀的,听到了吗?”

    他点点头,我钻回衣柜,烧还没退,又昏昏沉沉闭上眼。

    还没等睡着,就听见外面吵闹得恨,我勉强睁开眼透过柜门看,只见先前踹张郃的老鸨带了两个人把地上的尸体抬了出去。

    “妈的,贱骨头,不打就完不成任务,要是上次就能弄死这个姓李的,老子能省好多时间。”

    都是脚踹的,踹肚子,踹胸口,眼见他抬脚就要碾张郃的胯下,我给手枪上了膛。

    眼珠子一转,改踢大腿了,兴许是觉得张郃的身体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朝脸上和胯下招呼了,也不顾张郃赤身裸体腰间只裹着一条薄毯,就对着他腰间和肚子猛踹起来,边踹边骂。

    我心冷下来,看张郃不停求饶,气愤他不反抗杀掉这个男人,只蜷缩在地上不停求饶。

    终于,张郃吐了血,昏死过去,那人踢了两脚,见他没反应了,觉得没了意思,关上门离开了。

    我钻出衣柜,顶着发烧的不适把他抱到床上,又用薄毯把他裹住。

    太阳从窗户外照进来,绕着蜷缩在床上的他描摹金光。

    那时只觉心有异样,看他一身好本事好皮rou,却被骂作贱骨头,我只当是个猎手,把他骗回广陵在我手底下做事算了,后来才有些明白,脏心坏肺里新生了本不该有的怜悯。

    殷颜的姑娘们在白天都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出了张郃的房间,楼道里一片死气,三两个摆设似的监控头,我钻进隔壁的一间屋子,捂住在床上残喘的少女的口鼻。

    她下身被血浸透,床上一片血污,勉强抬起手又无力垂下,奄奄一息。

    她是先前帮忙把我扶上来的女孩子之一,看她长相,该是比阿蝉还要小不少,于是松开了她。

    “别叫。”

    她点点头,很听话,我松开她之后她又用自己的手死死捂住嘴,似是怕自己会漏出声。

    “有电话吗?”

    她点点头。

    “给我打个电话。”

    她又点点头,把手机从床头柜摸出来递给我,又声若细蚊说道:“有人监听的。”

    我挑眉看她,“没事。”

    “有酒精吗?张郃那边什么都没有。”

    她点点头,又一脸茫然。

    “就是住你隔壁的那个小男孩儿。”

    她“哦”了两声,又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小瓶酒精。

    我接过酒精,泼在伤口和匕首上,当着她的面剜子弹。

    她死死盯着我肩上的枪伤,失神一般,随后帮我一起扯开肩上的衣服,我也和她聊起天来。

    聊过才知道,他们这儿的人都互相不知道名字和身份的,只知道有的人是送过来,以接客为名义杀要杀的人的,有的运气好,客人主动过来,杀了客人还能再活一段时间,有的运气不好,被送去客人的居所,杀了客人,自己也是十有八九要死的。

    殷颜的人换得很勤,换言之,死的人多,且只提供雏妓,还提供娈童,噱头大,菜品鲜,因此虽然开张不满一年,但在业内名声不可谓不大,生意不可谓不好,脏生意掩饰狠生意,背后又有黑道的人cao盘,可算是精彩的配合。

    我拿着手机回到张郃的房间,把少女也掳了去,张郃还没醒,我给少女检查了身体,意识到她正处于生理期时稍稍松了口气,这种地方的血色总是要比其他地方来得更触目惊心。

    白天也没有人来送饭,看来他们都是夜间进食,完全颠倒的作息,我躺倒在张郃的床上,少女依偎在我的身边,张郃也不知不觉贴紧了我。

    我看着他们俩,心里盘算了一个大计划。

    下午三点,我叫醒少女,让她通知自己认识的孩子们,在晚上七点半时想办法集体逃跑,在八点前务必离开这个巷子。

    她很聪明,马上就明白了我在说什么,问我:“他们不敢怎么办?”

    我尽量温柔地对她笑,张嘴却是冷言冷语:“那就不管他们,自己跑。”

    她带着消息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张郃在她走后醒过来了,但是仍不敢睁开眼,只紧紧挨着我,睫毛不住颤抖。

    我拍拍他的肩背,想要安抚他,但是效果不大,反而触到了他肩胛骨上的淤青,疼得他身体一抖,却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别怕了,就把我当你mama或者jiejie。”

    “我没有mama,也没有jiejie……”

    没想到他会开口说话,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开玩笑:“哈,巧了,我也没见过我妈,也没有姐。”

    他嘴角还挂着血痕,身体冰凉,而我在发烧,他哆哆嗦嗦贴着我,见他又不说话,我干脆伸手把他抱起来,圈在了怀里。

    陈登今天应该是带着人来了静安,下午五点,我用那个小手机拨通了陈登的号码。

    “陈登,你到静安了吗?”

    “楼主!太好了,您现在在哪里?”

    我给他报了殷颜这边的位置,“带了多少人过来?”

    “蛾部和蜂部都各带了大半的人。”

    “嗯,让他们在晚上七点半到我这儿来,你不用来,保护好自己的位置。”

    “主公这是……”

    “哈,对,不管漏网鱼了,把鱼塘炸了让他们重建吧。”

    挂了电话,只等看夕阳落山。

    快到七点半的时候楼下有了喧闹声,细细听去,大半是嫖客们的交谈声,我从兜里掏出手枪,上膛,又给张郃套上从衣柜里顺出来的衣服。

    今天是晴天,便厮杀。

    门被人踹开,张郃惊得从我腿上爬起,原先殴打张郃的男人跨进门内和我对视一眼,我就打穿了他的脑袋,他仰面倒下,门外又冲进两个大汉,我快速上膛,爆头,再没人敢进这间房。

    楼内顿时炸开,尖叫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我只有三发子弹了,而屋外也开始响起枪声,我拉着张郃起身出门,走前看了一眼隔壁打开的房门。

    下到一楼时,玄蜂正好进来,“楼主!”他扔给我一把枪。

    “天蛾,嫖客和管事一个不留,八点一到,把这儿炸了。”

    没看见天蛾,但此时各处都是我的俄使和蜂使。

    我牵着张郃往后门走,从交错的窄道四面看去,流散的少男少女四处奔逃,枪声也不绝于耳,他们连连倒地。

    机关室这是怕绣衣楼查出什么来,要灭口啊……不过正好,我也没打算深查,我也想灭他们的口。

    “贱人!给老子杀了她!”

    张郃应声而动,从我腰间拔出匕首,朝我颈间划来,我松开他,后退一步,狠狠盯着突然钻出来,站在他身边发号施令的人。

    “今天你不杀了她,老子把你活剥皮。”

    张郃闻声颤抖,忽而开始拼命咳嗽。

    “别……杀我……”

    我看向那人脚边的一个人,正是住张郃隔壁的少女,她此时正瘫倒在地,颈间一个豁口,早已不再流血,了无生气。

    “我……不想……死……”

    那人捏着张郃的衣领,把他提到面前,挡住我瞄准他的枪口。

    “贱人,老子要剥了你的皮!”

    张郃双眼无光,尽力止住咳嗽,抬眼看着我。

    “张郃,杀。”

    我吐出这三个字,张郃应声举起匕首,朝身后人的脖子上刺去,却不料又来了两个人,朝张郃的腿上和胳膊上各开了一枪。

    血浸透了衣料,衣服死死贴在他单薄的身躯上,他摔在地上,我扣动扳机,打死其中一人。

    另一人的枪口瞄准我的额头,我给枪上膛,身后天蛾击毙了他。

    只剩张郃和最后那个骂他“贱人”的男人了。

    那人似是崩溃了,又抬脚踹向张郃的肚子,全然忘了张郃先才向他刺去的事,只由得头脑惯性使唤张郃:“你他妈给老子滚起来!”

    “张郃,过来。”我全然没了耐心,居高临下看着匍匐于地下的张郃,打穿了那男人的两条大腿。

    张郃没动,还在发抖。

    我蹲下来,不过一两步的距离,但还是留在原地,重复:“张郃,过来。”

    两声枪响,身边的俄使清理着周遭的人,我叹了口气,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张郃终于动了。

    他跪在地上,手脚并用,朝我爬过来。

    一双真诚的眼睛对上我,和我说:“我想活下去。”

    我想起来楼里女使带小孩来玩时,那些小孩伸手找我要糖时,也是这么真诚。

    “楼主嬢嬢,我想吃这个糖。”

    “我想活下去。”

    我摸摸他的头,他惊地一缩,垂下眼睛,又一动不动了。

    “把他送上我的那台车,准备收工吧。”

    七点五十五,车开走,绣衣楼的人员撤离,八点整,爆炸声如约而至。

    那之后,张郃就养在了绣衣楼,刚给他取出子弹包扎好伤口,没过半小时,就发现他跑了出去,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朝近郊走去。

    如此反复几次,总算还是能找回来,于是后来又把他带回广陵。

    我处理完身上的伤后亲自去了趟鸿门宴,通知那群老东西机关室已经没了,让他们好好和绣衣楼合作,说完桌上便只我一人动筷,半晌他们也都收到了陶谦的死讯,我笑着道:“这出戏唱不响的,换节目吧。”

    结束之后飞回了广陵,刚进家门,就听说张郃又不见,我只觉好笑,顿时困意全无,带着人去搜山。

    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小孩总是想着自生自灭,明明先前还求我让他活下去的,现在只会发着烧往荒山野岭躲。

    我把他又牵回家,如此反复十余次,总算是养熟了,白日去看他,叮嘱他多吃点饭,他就眼巴巴看着我,我摸摸他从外面捡回来的花,坏得不成样子了。

    “天蛾一顿得吃五碗饭,你要向他看齐,多吃点,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吃得更多。”

    他又低头盘算起来,话也不说,就从长发里掏出些干了的野花捧给我,我双手接下,笑得不行。

    “把你编进鸢部了,不用当死士。”

    “后院的花圃送你种花。”

    月明星稀,我和陈登从茶室里出来,缄默不语,朝后山望去,竟有些自暴自弃的,“要不我把他们全杀了,我进去。”

    陈登哭笑不得,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些黑色的东西是杀不完的,无穷无尽。

    长叹一气,忽而捕捉到了风卷起的花香,低头看去,是一个小小的、粉色的人儿,在花圃里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