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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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森林微微潮湿,弥漫着氤氲的雾气,阳光落下,逐渐唤醒林间万物。 小鸟舒展身体,振翅飞翔,而其他属于夜晚的野兽退回阴影中。 维瑟坐在车头,掏出口袋里一包万宝路,抖出一根细烟,拇指轻轻擦过烟头,星火燃烧。 她吐出一口烟,躺倒,肆意张开四肢。 天边是红橙橙的太阳,先冒一点点头,然后逐渐露出整个身体,耀眼的金光穿过树林,给那些枝条镶上金边,晨雾在光的照耀下渐渐退去,露出森林的真实面貌。 光轻轻洒在维瑟脸上,她微微阖眼。 突然,维瑟听见些许声响,睁开眼偏头看去,忍不住勾了勾唇。 罗根上身赤裸,块块分明的肌rou就这样袒露着,破旧的牛仔裤堪堪挂在胯骨,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滑落,显然是刚刚清洗过的模样。 他赤脚踩过凹凸不平的草地走过来。 维瑟专注地注视着那挂着水的迷人腰窝,手臂搭在小破车的铁皮壳儿上随意摇晃,夹在手指间的细烟抖下一点灰,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罗根回答,扒开她的胳膊,双臂一撑,坐上车头。 维瑟被罗根挤得半个身体滑出去,她也不恼,笑眯眯地挪过去,紧紧贴着他,手臂环住他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腰部起伏的肌rou线条。 刚被凉水冲刷的rou体稍稍冰凉,在这逐渐升温的夏季清晨简直如一块宜人的冰块,让人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 “和你那个讨人厌的兄弟一起?”维瑟问,手指划过腰间的肌rou曲线,悄悄攀上他的手臂。 她在抚摸他的手背,指腹按压手骨,像玩弄猫咪的爪子,压着骨爪时不时探出皮rou。 罗根没理她,随手将她扰人的爪子拍开。 维瑟也不介意,反倒轻佻地勾了勾他脖子下晃荡的狗牌,上面的信息一变再变,她突然问:“什么时候上面会冲压一个永远不会变的名字?” 罗根低头看了她一眼,“Maybe never。” 他的语气是那样轻描淡写,仿佛自己不是那个被时间卷走的人,也不是那个命中注定会一无所有的人。 可他们这样的人总得需要一个锚点,一个永远不会变的锚点。 维瑟放下手,就这么静静地揽着他,仰望天边已经完全显露的太阳,“well,当你失去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罗根没有回她,只沉默地眺望远处。 许久,他突然问:“你呢?” 维瑟拨弄指间的细烟,蓦地向空中投去,化为一汪亮泉,折射阳光的颜色。 她欣赏着那变幻莫测的光彩,怔怔回答:“可能去布鲁克林看看,总感觉那里会很适合定居,大概会住上一段时间吧。” 罗根莫名嗤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他们在那个夏日的清晨分离。 离开那个偏僻的小镇,维瑟如她所说的往纽约的方向前行。她改造了一辆摩托,跨着这辆摩托沿着80号洲际公路一路向东,沿途遇见城市就停下来厮混几天,没钱了就挑几个业务赚上一笔。 虽然金钱这种东西她很早就会徒手捏了,但是这些任务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乐子了,更何况她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总有人能顺着一点点线头找到她,不过好在似乎有人在刻意抹去她的存在,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也算快活。 维瑟来到纽约。 她站在哈德逊河岸眺望自由岛高举火炬的自由女神,风从河面吹来,吹散她半长的头发。 自由与正义的女神远远审视她。 亲爱的女神啊,上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大概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的时候,1892年,竟然已经快五六十年了。 维瑟与自由女神对视,时光消磨中,她们一如当初。恍惚间,耳边似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万般熟悉的潮湿气息如蛆附骨,攀上她的四肢,重重下落,好像一瞬间将她拖进六十年前的阴雨天。 嘹亮的船笛猛地惊醒维瑟,她再望去,蓝天广阔,万里无云。 维瑟忍不住皱了皱眉,揉揉太阳xue。 深扎在记忆深处的情感总是难以控制,但若是连同记忆一起舍去呢? 突如其来的想法占据大脑。 远处巨大的轮船如同一只钢铁巨兽,西装革履头戴礼帽的男士们、一身精致连衣裙的女士们提着皮箱登上轮船。远远的,熟悉的英伦口音顺着风飘来。 不难猜出这所轮船要将这群绅士淑女们送往哪里。 维瑟转身跨上摩托,发动机骤然响起的嗡鸣盖过远处人群的喧嚣,她猛地钻进车水马龙的街道。 布鲁克林人口众多,人群混杂,维瑟顺着本能在布鲁克林转了几圈,那丝熟悉终究如飘远的烟,怎样都抓不住,反倒使原本的记忆抹上陌生的触感。 维瑟扫过街道两侧高耸的建筑,陌生感不断侵蚀她,她眉头紧锁,平白生出点烦躁。 这里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直至记忆完全被陌生感侵蚀,维瑟望着这片耸立的高楼,突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并为自己头脑一热跑到纽约的行为感到好笑。 维瑟又很快离开了纽约。 临走时,她买了一份报纸,瞥见角落里不显眼的标题——托马斯·韦恩即将举行婚礼。 韦恩?这是个可以立刻联想的姓氏。 维瑟瞅了两眼报导内容,丝毫不意外从中抠出一个多次出现的单词,哥谭。 哥谭,这座城市离纽约很近,也是一座繁华的大都市,但与大都市华丽的外表完全相反的是那将东海岸的保守与排外发挥到极致的本质,封闭得仿佛与其他城市之间隔了一堵墙。 仅仅只有几个词从中泄露出来,混乱、罪恶、港口、毒品以及……韦恩。 韦恩,韦恩,一个姓氏,代表了一座城,可笑又有趣,让人不禁好奇这座远近闻名的“愚人村”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惜,她新接的任务在西海岸。 维瑟放下报纸离开了纽约。 她继续在美国各个角落浪荡,舒服又自在,毕竟这个时代的美国繁华又发达,但又不是时常安稳,夹缝里阴影近乎野蛮生长。 连雇佣兵界都是如此。 雇佣兵是个好职业,至少对维瑟来说,门槛低,低调,来钱快,她做的很出色,一直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然过去她只需要随便来到一个城市的地下酒吧,稍微花点钱就能得到酒吧这个中介的介绍领到一份委托。 而现在她要在网络上接委托,完成后还要留下一个代号。 各个国家都被时代的洪流裹挟发生剧变,雇佣兵界自然也实行了改革,期待跟上新时代,比如大量退伍军人转行开公司,成团抢个体户的饭碗,地下酒吧用上新科技,委托形式电子化,从单方面的给予变成了榜单式的自接任务。 最重要的是,榜单会显示完成委托的人是谁,只有留下代号后才能拿到赏金。 总而言之,单独行动的维瑟夹在一堆安保公司里非常显眼。 不过她一向低调,再加上不知名的人帮她扫尾,这样悠闲自在的小日子应该还能继续下去。 雇佣兵的活跃自然离不开所生长的土壤,这段时间美国的地下世界简直鱼龙混杂,乱七八糟的身份堪比混了香蕉加麦片加豆浆的牛奶,瞧瞧,间谍、杀手、黑道,还有各种各样与她、与罗根一样的变种人。 哦不,那时还没有变种人这种称呼,他们这样的人通常只有一个名字——怪物。 或许是新时代下人类爆发的多样性,这样的“怪物”在显著增加,至少夜晚维瑟跑到酒吧看地下擂台赛时十有八九能遇见一个。 他们大多被至亲扫地出门,拖着一副异于常人却又强大的身体,只能选择站在追求猎奇的地下擂台上出卖自己的力量去取悦那些观众,以此来获得生存的权利。 当然,往往下场也很惨烈。他们为地下擂台赢得了最大的欢呼声,却也获得了观众最恶意的辱骂,人类更希望看见“怪物”被惨烈地杀死。而且即便被打个半残赢了比赛也不一定能获得应有的酬劳,那些老板并不经常乐意支付“怪物”酬劳。 维瑟对于“怪物”这一身份并没有很大的认同感,也从未将自己与他们视为同一群体,但她对他们表现出来的能力十分感兴趣。她饶有趣味地观察他们的能力,顺手帮帮他们,因此解析了不少变种能力。 对维瑟而言,这意味着她变得更强——主要是攻击手段增多。 “所以……你又是什么怪物呢?” 维瑟俯视潜伏在阴影里的红发美女,远处纷杂的尖叫声起起伏伏,她却饶有趣味地打量这位美女。 黑色紧身战斗服包裹凹凸有致的身体,很好地掩盖了破损处溢出的鲜血,纤细有力的四肢攀在冰凉的建筑上,锐利的眼警惕四周,宛如一只狩猎状态的黑寡妇。 但她却知道十分钟前这位美丽的女士还穿着一身红色的晚礼服挽着美国高官的手臂,与其他小姐夫人言笑晏晏——以情妇的身份。 真让人惊讶不是吗,这样一个低贱的身份,都能讨好那些高高在上的小姐们,这位女士的能力可不一般。 如果不是那个高官实在过于谨慎,以至连脖子上都糊了一层高科技防弹装置,这只黑寡妇现在也不至于沦为这个地步。 “你实在是……太漂亮了——” 维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落在女人面前。 她注视着这位黑寡妇,女性独有的魅力在她身上展现无遗,那是一种即便被残忍鞭打得遍体鳞伤也会肆意生长的坚韧。 瞧瞧这位红发美女,那双刺向维瑟的眼睛里满是尖锐的敌意,仿佛下一瞬就要暴起伤人。 “要我带你走吗?”维瑟向她伸出手。 “what?”娜塔莎喘着粗气,一手死死按住中枪的腹部,警惕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怪女人。 oh shit!那个该死美国佬的保镖击中了她的小腿,她敢保证再多动两下,那颗子弹会撕裂她的小腿。 这种情况下,遇见这种敌我不明的家伙可不利。 娜塔莎右手小指微微弯曲触碰手腕造型独特的手镯,准备随时释放塑料炸弹逃离这个怪女人。 该死的美国佬,娜塔莎再一次在心底暗骂。 维瑟眼尖瞥见娜塔莎的小动作,挑眉,刚想说什么,娜塔莎已经扔出了塑料炸弹,整个人如蛇一样窜了出去。 “嘭——” 爆裂的火焰裹挟着烟雾扑面而来,大理石切成的墙震荡,如蛛网般的裂缝炸开,瞬间砸下来。 维瑟站在原地,唇角无奈上扬,随意伸出手,戴着皮手套的手掌堪堪擦过碎石,碎石便变成一片烟雾。 她抬脚踩过烟雾,寻找那只狡诈的黑寡妇——她的腿中了枪,可走不远。 尤其是…… “砰!”一颗子弹擦过维瑟的脸钉入墙面。 一粒血珠从眼下滑落,又很快消失。维瑟偏头看去,一群身形高大的保镖举着枪冲出别墅,她微微眯眼,能瞧见别墅内那个被全副武装保护的肥头大耳的男人——她这次的任务目标,看样子也是那位黑寡妇的任务目标。 真见鬼,她可不想向这群人暴露她的“特殊”。 维瑟如猎豹地迅猛窜出,长腿横踢,将一个男人踢飞,同时偏头躲过一侧子弹的袭击。 寥寥几分钟,地上已瘫倒一片。 维瑟碾去指尖不存在的血迹,飞快隐入黑暗。 她在高楼间飞跃。 夜风袭来,将漂浮在空气里的“标记”送来。 果然很快,维瑟在天台的角落里找到那只受伤的黑寡妇。 “你最好不要动。”维瑟猛地按住娜塔莎准备偷袭的手,“我猜你也不喜欢子弹在rou里蠕动的感觉。” “你是谁?”小腿和腹部的伤口牵动得娜塔莎额角冒冷汗,她咬牙切齿将抽气咽下,死死盯向维瑟。 维瑟轻笑,低头咬下皮质手套,干干净净的手掌轻轻盖住娜塔莎腹部撕裂的伤口。 她说:“维瑟,我的名字。” 女人不合时宜的迷人微笑让娜塔莎恍惚了一瞬,这实在是一位特工不该犯的错误,面对敌人她该保持时刻警惕——但显然,现在抵抗也没什么意义。 这位怪女人毫发无伤地从塑料炸弹下逃离,还这么快脱离那些枪手的追杀找到她,这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 这没什么,哪怕等会儿得面对再残酷的审讯,她也会记得咬紧牙齿的。 “审讯”这个字眼刚浮起,一些惨白的画面突兀地闪过脑海,娜塔莎咬住舌尖猛地回神,抬眼却望见一片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