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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还有人拨琵琶。她想看去看那拨琵琶的人是谁,眼前却见重重的红帷幔,拨呀拨呀却拨不开。枕春翻了几次身,觉得额头烫烫的,糊里糊涂爬起身来,却见有人喊她。眼前却见红蒙蒙雾罩罩一片,脑仁疼得厉害。“小主……快快!走水了!您快走!”苏白跟玉兰喊叫着,从nongnong黑烟里冲进来,一人将她从榻上架起来,一人抖开一件披风将她拢头拢脸地裹起来。枕春髻乱发散,浑身软烫,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耳朵边似有鸣音。她糊里糊涂咳了咳:“怎么的了?”玉兰衣裳上还有许多黑灰,眼泪斑驳,哽咽着呼道:“不知为何暖阁外头的帐子起了明火,或是这些日子无雨便一下子烧了过来!眼见着要出不去了,小主您快些走!”枕春还未问甚么,便见卧房外头一块横梁轰隆一声坍塌落了下来。这一声儿震耳欲聋,她整个人便清醒了。整个屋内又闷又热,四周红彤彤的光使人觉得喉咙发痒。四下看去,隐隐约约有火舌围过来,整个栖云轩火势不小,浓烟薰得人眼泪不止。枕春呛了两口烟,一壁躲避烟火,一壁往榻下走,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却听苏白在前头一声惊呼:“不好!门口被着火的横梁拦住了,玉兰快打开窗户送小主跳出去。”玉兰抿嘴点头,手便按上了窗户框。那窗户框是木头的已被烫得滚热,玉兰葱儿般的指尖一按上去,枕春分明听见滋滋的声响。玉兰却一声不吭,只有眼泪水啪嗒啪嗒地落,手上热得汽出白烟,应将窗户打开个一人能跳出去的口来:“小主您快先出去。”苏白从梳妆台边儿已经烧烂了的雕花铜盆架子上,抬出一盆被火薰得发热的洗脸水,哗啦一声尽数泼在枕春的披风上,不由分说地便将枕春从窗户口往外推:“小主快走!”枕春已被闷得险些不能呼吸,那窗户一开便透了些气儿。只是气一通,屋内的火势更大起来。此刻也顾不上许多,枕春忍着烫热着力,一手护着小腹一手翻上了窗台。便从窗户外看得一眼,分明只有暖阁与卧房火势汹汹,外头依稀能听见小喜子与小豆子的呼救火的声音。下房与正堂这些用烛多的地方却黑漆漆的,没有着火迹象,见有八重黑龙上落下的花瓣,掉进了大火里,一触即燃。这……是被人算计了。脑子里计较不过来,却听见心里砰砰跳动,枕春咬牙往上一撑。哪晓得,恰恰是那时,窗户上的一块硕大木栏应着大火松落,不偏不倚往枕春背上落去。玉兰一声尖叫,跃起身来,猛地往前一扑,将自己身子盖在枕春身上。那块大木栏烧得如炭般腥热,带着guntang的风火落下,枕春手上一阵剧痛,攀也不及,噗通一声从窗户上重重摔在地上,霎时嘴皮咬出了满口腥,疼的昏厥过去。整个永宁宫,都可以听见玉兰护在枕春身上,被火木打中,浑身衣物燃起时撕心裂肺的痛呼之声,久久不息。枕春在黑里梦游,走走停停,一会儿觉得疼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看见宇宙,一会儿看见强光,一会儿有利剑穿透她的身子。她尝尝梦见赶路。经常整宿整宿地梦见赶路。梦中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有迢迢山河,日月星辰。她在梦里没有别的事情做,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觉得身子飘轻,要走很久很久。她走过悬崖和梯田,还走过集市,走过暴风雪和灼痛的烈日,还走过迷雾里。那个弹琵琶的人就在迷雾深处,不知带着怎么样的表情。正文第九十二章祸福迷雾拨琵琶的人不走,背影颀瘦修长,拨得声音凌厉如裂帛。她便迷路了,只隐隐约约听见两声女子的啜泣。也不知迷迷糊糊了多久,只觉得喉咙痛得难受,轻轻唤着:“水……”,才艰难地睁开眼睛。“安jiejie。”端木若用绢子抹着眼泪,见枕春醒了,连忙给她垫上软枕头。枕春只觉浑身都疼,也说不上哪里最疼,一看是端木若守在床边儿,疑惑道:“怎么是你?”端木若握了握枕春的手,吩咐下头的人去端药:“栖云轩夜里起了火,jiejie晕了过去。好在jiejie下房那处有个机灵的丫头叫樱桃的,见了火光便连忙叫醒了永宁宫的人。我因太后娘娘的旨意正在禁足,便立刻差下人们将jiejie接过来了。”说着眼眶一红,“此事突然,jiejie真是受了委屈。”枕春回想了一遍,才依稀想起些事情,虚弱问道:“我躺了多久?屋里的玉兰和苏白呢?”端木若连忙从小案上用一把半新的茶壶倒了半杯冷茶,喂了枕春两口:“慢些。jiejie躺了三日了。苏白姑姑无碍,我差去的下人碰见了jiejie屋里的小喜子与小豆子,一同将苏白姑姑救了出来。玉兰姑娘……玉兰姑娘替jiejie挡了一块儿着火的木栏杆,烧了半张脸,如今还没醒呢。”枕春想起那蚀骨之痛,还有玉兰炙在火上的指尖儿,攥紧了手心。忽而却又想起一事,心中狂跳起来,嘶哑问道:“我的……孩子呢?”端木若手上的动作一顿,端着的冷茶洒了两滴在被子上。她不敢看枕春的眼睛,小心翼翼道:“小喜子去请了一位高太医来看,高太医说……jiejie只烧了大半头发,身子没伤着根本,还会再有的。”“……”枕春呼吸一停,瞪着眼睛看着端木若榻上绣梅花喜鹊的垂帐子,半饷,终是没有落下眼泪来。这个孩子,她好似还没开始真切的感觉到存在。便没了。前些日,也做了鲤鱼跃龙门的梦,心里蜜蜜的。按坊间的说法,梦鲤,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就好像得了一件魂牵梦萦的,天下绝无仅有的美丽至宝。还未捂热,便被偷走了。端木若见枕春双眼通红,缄默不语,却死死憋着不肯哭泣。只柔声软语宽慰道:“jiejie应该伤心,若想哭就哭罢。”“陛下回来了吗?”枕春喉咙疼得厉害,有些哽咽,眼泪却还未落。“陛下明日便回来了。”端木若将窗户推开一些,露出一小条缝隙,将屋里的药味吹散了些,“如今宫中没有主事的人,我便差人禀了位份最高的雅贵嫔娘娘。雅贵嫔娘娘是个极好的,打发人给玉兰姑娘瞧了伤势,已经调人去修缮了栖云轩了。jiejie不要多思多想,先养好身子。”“我如何不多思多想!”枕春心有怨又伤心,便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