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西丝手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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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 军营外的荒野 (梅洛笛及萨贝达上。 梅洛笛? 亲爱的,你跑什么呀?再往前就是悬崖了。 萨贝达? 你也别过来了!再往前就是悬崖了! 梅洛笛? 我不动你就不动。好吗?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的。(笑) 萨贝达? ……好。(停在悬崖边的石子旁) 梅洛笛? 你到底和不和我回城里?我一直期盼着这件事呢。 萨贝达? 不。 梅洛笛? 可是我很无聊。你不会想看到我生气的。 萨贝达? 我也不想看到你高兴。 梅洛笛? 仅因为它们都通往同一个后果吗?亲爱的,我也不会一直是拿你的不幸来取乐的人,只是有时而已!至于别的时候……那就是另一个答案了,你不好奇么?这个秘密。为什么要刻意压下你的眼神?我能感受到你体内对秘密的窥伺欲正蠢蠢欲动呢!快过来吧,秘密的开关,就在这里。(伸出手)只要你用脸颊蹭蹭我的手掌,我什么都会回答的。像个犯人一样。 萨贝达? ……(犹豫着盯着梅洛笛) 梅洛笛? (掏出一把手枪,射向萨贝达身旁) 萨贝达? 唔!(掉下悬崖) 梅洛笛? 我可不喜欢你主动屈服的样子,你被强迫着臣服于我的样子才叫好看。(捡起地上带血的石子,收进衣兜里) 第五场? 悬崖底下 (梅洛笛上。 梅洛笛? 我有看过,这儿一点都不高。正常人掉下来最多是短腿断脚,或者断几根肋骨。不然我怎么会像赶匹羊一样把你赶到这里去? 萨贝达? (欲要起身,却因刺骨的疼痛躺了下去)唔……别让他发现…… 梅洛笛? 去哪儿了呢?(在一块巨石后绕来绕去) 萨贝达? 嘶……(放低呼吸的声音) 梅洛笛? 似乎找不到了。(走远) 萨贝达? 呼。(松了一口气。) 梅洛笛? 哈。在这里呢。(忽然从后面出现) 萨贝达? 你又耍我!(惊恐地) 梅洛笛? 这怎么能叫“耍”?我可是有精心筹备,每一步计划,包括你的神色、你的声音,我都有好好在脑内构想过!每个表演者都有其钟爱的观众,你的惨叫就当是对我的喝彩吧!(踩) 萨贝达? 呜!(梅洛笛一脚踩上他的肋骨) 梅洛笛? 你知道果园里烂熟的草莓是怎么落地的吗?我的父亲也有个果园,那些草莓成熟后会像死囚的头颅一般掉到地上,在硬石上擦出一条深深的红痕,或是被动物嚼得稀巴烂。我想我可以带你去那里,一颗一颗地喂给你,让它们染红你的嘴,染红你的下巴,染红你的肚子,把你的腹腔塞得满满的,直到全部吃不下,我要你看到草莓就恶心,看到别人嫣红的嘴也恶心。 萨贝达? 就因为我说过你嘴唇苍白吗? 梅洛笛? 我一直记着的。像纸一样有关苍白的记忆,是不可能溶在水里的。我要把那团湿漉漉的纸塞进你的嘴里。 萨贝达? 你要把苍白的嘴唇塞进我嘴里。 梅洛笛? 我的嘴唇是柔软的。 萨贝达? 你的嘴唇似钢刀,你的唾沫似硬纸,卡在我的喉咙眼。 梅洛笛? 你该反省。因为里面含着对你的谩骂。你不是全然无辜。 萨贝达? 我就理应受到惩罚? 梅洛笛? 你有回绝的力气吗? 第六场? 军营内 (坎贝尔上。 坎贝尔? 你今天没吃饭。 萨贝达? 和你有关吗。 坎贝尔? 你看上去快死了。 萨贝达? 像木乃伊吗。(摸了摸身上的绷带) 坎贝尔? 你有钱买那些香料?呵。 萨贝达? 我还剩点钱,你去买些蘸料,等我死了把我烤了吃。(冷笑) 坎贝尔? 我可没钱给你的骨头置办墓地。(皱眉) 萨贝达? 活着做穷人,死了做穷鬼。真潇洒。我的手臂动不了,给我点根烟吧。 坎贝尔? 不。你以为我是谁? 萨贝达? 你这也不愿做那也不愿做,来找我做什么。 坎贝尔? 在你眼里我只配做这些事? 萨贝达? 现在不是了,现在你最能做的事就是滚出去。 坎贝尔? 别死好吗。我们都没钱买墓地。 萨贝达? 谁死了? 坎贝尔? 我对你的同情是多余的。 萨贝达? 哈。你同情我。你总爱说这种怪话。 坎贝尔? 谁同情你了? 萨贝达? 我倒希望你的遗忘和你的钱来得一样慢。 坎贝尔? 萨贝达!(怒吼) 萨贝达? 嗯。 坎贝尔? 这个罐头你爱吃不吃!(扔) 萨贝达?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接住) 第七场? 军营内 (坎贝尔拿着信上。 坎贝尔? 他不见了……他不见了。他不见了!令我高兴的是他没死,也是令我生气的地方。世人皆爱骗人。谎言和希望本就是同义词。他受了重伤,也犯了大错。被逐出了军队,我向他们打听了实情,他们知道的并不比我多。他负伤了有一两个月,每次我去看他时,他总盯着墙上的污渍看。仿佛那里有什么幽灵。亡魂!他是被亡魂缠住了吗?就像我父亲一样。这几年来,我父亲幽灵的阴云总是笼罩着我,他让我不要忘记、不要忘记那些人因利欲熏心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坎贝尔? 这是什么?(走近,拿起)一个罐头。 坎贝尔? 我也恨你。萨贝达。你也和他们一样爱撒谎。(把罐头狠狠摔到地上) 坎贝尔? ……哈。萨贝达、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的,就像命运女神拉克西丝的选择一样,她把你和我紧紧地缠在一起。我也不是全然相信命运……命运也喜欢开玩笑。会再见面的啊,萨贝达。你逃不开的。 坎贝尔? (端详手中的硬币)硬币的哪一面都是你,萨贝达。当然啦。我恨你。有一天我遇到你时我要用我的拳头一拳打到你腹部上,希望你嘴里哗啦啦吐出的硬币正反面也都是我的样子。 坎贝尔? 啊。萨贝达。你最喜欢了戏剧了是不是。我也喜欢。所以我们才无话不谈嘛。我是讲故事的人,也是写故事的人,我要——纺织命运的丝线,让它成为束缚所有人的罗网!当然,你会是我缠得最紧最近最严实的那个!(硬币抛向空中,紧紧握住) (坎贝尔下。 第三幕 第一场? 房间内 (萨贝达拿着报纸上。 萨贝达? 她死了。死得蹊跷。她怎么死的呢,她怎么会突然死呢,为什么她死前我没有收到她任何一封信呢?她死了。变成了世上无名无姓的鬼魂,我甚至不知道她的父母、她的家乡以及她的种种过往,我没什么可悼念她的东西,她只给我留了一部剧本——《拉克西丝的硬币》,总使得我想起在剧院里那段快乐的时光。拉克西丝啊拉克西丝!命运女神并没有怜悯你,这次的硬币竟翻到了不幸的那面!这是命运吗?这是拉克西丝的丝线所致吗?不。我不信。我怀疑是其他人的丝线。 萨贝达? 《拉克西丝的硬币》绝唱。这标题起得真好啊,写新闻的最爱讽刺人。对啊,除了拉克西丝外没人能再演出“拉克西丝”的样子了。这是谁,守财奴,他的样子变了好大,剧作家这工作看起来真累人,还有克罗托,她看起来有点不一样,或许是光线的问题,眼底仿佛多了什么东西……你在透着镜头注视着什么呢?克罗托。 (拉克西丝的幽魂上。 拉克西丝? 奈布,我的脖子好痛啊……它像棵歪倒的苹果树般拧到一旁——我的腹部的血脏极了!我骨碌碌的眼球在注视着谁?我的长裙为何拖曳着长长的血?为何我腰上的玫瑰变成了红色?是地狱的火为我增添了血色? 萨贝达? 拉克西丝!……是他们害的你。 拉克西丝? 地狱般的复仇火焰在我心中燃烧!死亡和绝望,死亡和绝望之火吞噬着我!如果你不能让他们命丧黄泉,让金蔷薇剧院敲响丧钟!那你就永远不再是我的情人!(将刀子塞入萨贝达手里,唱道) 拉克西丝? 那么你就,永远不再是我情人!哈哈哈哈……永不再是我的情人……哈哈哈哈……那么你就永不再是我的家人!你将永远被断绝关系,永远被抛弃,永远破坏了,我们仅存的一切记忆维系……永远被断绝关系!被抛弃!永远破坏了!我们仅有的一切情感维系!哈哈哈哈……如果你不能手刃造成一切的元凶。听吧!听吧!听吧!复仇之神听着!听吧,这情人的誓言。(唱) (拉克西丝下。 萨贝达? 听吧!听吧!听吧!这情人的誓言!复仇之神听着!命运女神听着!我要用他们的命,来补偿你的命!哈哈哈哈……《拉克西丝的硬币》之续作!应由我来写就……拉克西丝,你最喜欢的戏剧,每个人都有特定的角色,命运女神拉克西丝,你的头发就是命运的丝线……就由我来代劳你的旨意……我最终找到我的角色!不是军人,而是侦探!在众多物证里实现你的遗愿……(把尖刀捅入报纸) (萨贝达下。 第二场? 金蔷薇剧院? 门口 (克罗托上。 克罗托? 已经十年了。你还是那么年轻。他们撤下你的海报并不是因为你容颜已老,而是因为你早已死去。如今海报上已换了人,不是你,也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这就是你的报应?让我深陷求而不得的诅咒? (拉克西丝的幽魂上。 拉克西丝? 那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事无成!克罗托。对!这是诅咒!我生前,他躺在我的臂弯中,我死后,他会睡进我的棺材里。哈哈哈哈!你找到他了吗?我的遗物,可爱可怜的奈布·萨贝达。希望他躺在你怀里时不会想起我的脸。 克罗托? 闭嘴!你住嘴!你以为我以前能杀了你,现在也能杀你第二次!(捂住耳朵) (贝拉及萨贝达上。 萨贝达? 克罗托,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白。 拉克西丝? 生活就是戏剧的重演。还是那句话,还是相同的剧情。克罗托。你的脸怎么那么白?(笑) 克罗托? 没事……!我没事!(盯着贝拉。) 贝拉? 哦呵呵,你看起来身体不大舒服?需要给你找个医生吗?或许你需要的是位绅士吧。 萨贝达? 她并不是那种人。(摇头) 贝拉? 哦?你知道她是那种人吗?老朋友萨贝达先生——她这个人眼光可不一般,喜欢觊觎已有主人的东西。(戏谑的语气) 萨贝达? 我只凭我所见。 贝拉? 呵呵、那你是那种人吗?萨贝达。听起来你很了解,对这种生活真是切身体会啊。 萨贝达? 您说是便是了。 贝拉? 我是在问你!是让你给个准话。你低着头,像我训斥了你似的。我在你眼里是哪种人?说话啊! 萨贝达? 您是最让人尊敬的女首席。 (罗纳德上。 罗纳德? 哈。都在啊。真是热闹。像一堆苍蝇聚在了一块蛋糕上。 萨贝达? 热闹得和团火似的,你的话给这里添了一把柴。 贝拉? 我们忙碌的男首席此刻不应到处乱“飞”,这家‘小’剧院可容不了你的‘大’理想。我们的‘大’人物停留于此是因为被剧院的门檐撞得眼冒金星了么?那就变成了无头苍蝇! 罗纳德? 无头倒不至于。我听说法国有位王后掉了头。那位王后,也叫玛丽。 萨贝达? 罗纳德! 克罗托? 天哪。这简直像街道上两个吵嘴的泼妇。那个老头子知道这两个首席演员在门口做出如此不得体的事,他的脸估计会皱得和纸团似的。(小声)奈布,我知道个安静的地方。 萨贝达? 克罗托,我哪也不去,只能说,我哪儿都去不了!(愁眉苦脸) 克罗托? 哦!我理解你,只有我能理解你的困境!短暂的自由不比无休止的争吵更好吗? 旁白? 首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男的也是,女的也是。 (一阵马车的声音响起。梅洛笛上。 梅洛笛? 真热闹!这是在排练吗?这出戏叫《猫抓老鼠》?有只老鼠可准备溜走了。 贝拉? 萨贝达,快给大忙人让路。 罗纳德? 本城的总管来到,快让路! 克罗托? 干这一行,另外有一手,跟那些少妇、骑士,嘴皮要快—— 梅洛笛? 喂,萨贝达。 萨贝达? 我在。 贝拉? 萨贝达到这里来。 罗纳德? 萨贝达到我这去。 梅洛笛? 萨贝达快过来。 克罗托? 萨贝达别过去。 拉克西丝? 萨贝达真棒,好啊,太棒了。命运不会把你扳倒—— 萨贝达? 萨贝达跳上来,萨贝达蹦下去,越快越好,我像闪电一般跑—— (众人拥着萨贝达下。 第三场? 金蔷薇剧院? 舞台 (贝拉上。 贝拉? 谢幕,又一次。剧终的谢幕——时限已至,幻梦褪去,真实到来!但我,怎能甘心泯然于你的视线之外?!(来到升降台,唱) 贝拉? 看着我!贝恩!我要你睁大双眼!永远看向我,只注视我眸中光彩!是谁中毒已深?那顶上的吊灯,仿若四散的颠茄藤,把你我网住,绽开,在你眼中绽开——你眨动的双眼,令我神往,为我为之坠落!绽开! (贝拉坠落。拉克西丝的幽魂上。 拉克西丝? 真是出好戏。(鼓掌) 克罗托? 谁在那里!是谁在那里?!(回头)那里明明只是一片黑暗,为何我却看到了苍白的影子?是贝拉?是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 恭喜你。克罗托,拉克西丝的桂冠终于落到了你头上。 克罗托?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是首席了,我将要是首席了!然后就不是首席了!我会获得他的爱,之后下一个去死……哈哈、哈哈哈哈!这里被你诅咒了。 拉克西丝? 你把他还给我,我就甘心离去。 克罗托? 你想都不要想!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吗?哪怕你把我杀死都无法把他从我这里夺走……他本来是我的,本应是我的……本就是我的!(尖叫) (拉克西丝的幽魂下。克罗托下。 第四场? 梅洛笛府邸 书房 (梅洛笛及金剪刀上。 梅洛笛? 上次委托你的事,你办好了吗? 杰克? 当然,都调查好了。(递上资料) 梅洛笛? 哦……真是有趣。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段精彩的“风流史”。看到克罗托注视他的神情我便能猜到十有八九发生了什么,可惜这部戏剧的真正女首席早就死了!(笑) 杰克? 十年前拉克西丝寄给奈布·萨贝达最后一封信件也在里面。我从未想到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它,它并未寄出,而是被克罗托塞进了墙缝里。 梅洛笛? 看来是一场早有预料的谋杀。真是深情啊!拉克西丝!可惜你已经是个死人了。(端详着信,盯着两张前往法国的船票,把信和票撕得粉碎) 杰克? 我想您可以等我走后再撕的。这未免太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叹气) 梅洛笛? 你可以现在就走。 杰克? 我倒是对那位侦探先生挺感兴趣的——您不妨再多说点。 梅洛笛? 是让你来帮忙的,而不是来捣乱的。 杰克? 哦呵呵。好吧。当然,当然。看在我如此忠心的份上,您不应提供一点信息么? 梅洛笛? 你是在对照我提供的和你调查的是否相同么? 杰克? 哈。也许是吧。真是场有趣的戏剧,可惜我只是一边的配角。 梅洛笛? 你不会想知道当主演的下场的。四个人,为一个主角之位争得头破血流,有两个还死了。(冷笑) 杰克? 您既是喜爱美丽物品之人又何必去损毁她们呢? 梅洛笛? 在他们未冒犯我的情况下,我当然是个绅士。 杰克? 看上去谁都冒犯了您。 梅洛笛? 还有你。 杰克? 真是抱歉!我马上离开! (金剪刀下。 第五场? 梅洛笛府邸 客厅 (罗纳德上。 罗纳德? 萨贝达。 萨贝达? ……(盯着留声机发呆) 罗纳德? 贝拉死了。 萨贝达? 我知道。 罗纳德? 你觉得是谁杀的。 萨贝达? 你?我?梅洛笛?克罗托?守财奴?在我看来我们都是凶手。当然,还有她自己。 罗纳德? 这次的凶手总算不是控制升降台的工人了。(冷笑) 萨贝达? 坎贝尔。我对你父亲的事没兴趣。 罗纳德? 你也和那些庸俗的、无聊的、呆板的和愚蠢的旁观者一样!他们仅相信别人转达的!(揪起萨贝达的领子,怒吼道。) 萨贝达? 如果我仅相信别人转达的就好了。真相往往太冷酷。(摆弄着留声机,里边传来拉克西丝的声音) 罗纳德? 克罗托也用过类似的唱法。 萨贝达? 这是她的旧友。也是你父亲那起事故的其中一个受害者。 罗纳德? 拉克西丝。 萨贝达? 这是早已落灰的唱片。市面上已经找不到了。为了给你赔罪,这张唱片你拿去吧。(忽然笑道) 罗纳德? 我用不上。 萨贝达? 用得上的。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罗纳德? 管家准许的。(冷笑) 萨贝达? 是我小瞧你了。 罗纳德? 我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我会是最终获胜的主演……(拿起唱片) 萨贝达? 对。你会是的。你胜利的那刻我会把沾着晨露的花朵送给你。 罗纳德? 我不信。 萨贝达? 你应当有演员的职业cao守。你的眼睛可没这么说。 罗纳德? 你就是个贱人。 萨贝达? 你也一样。 (罗纳德下。 第六场? 午夜的金蔷薇剧院? 二楼 (罗纳德上。 罗纳德? 只要我把这张唱片……真相便会如被打入石头的池子里的鱼似的露头而出。(将留声机放到窗帘后。) (克罗托上。 克罗托? ……谁、谁的声音…… (拉克西丝的幽魂上。 拉克西丝? 克罗托。我在这儿。你在看哪儿。 克罗托? 你不是、你不是已经死了! 拉克西丝? 哈哈哈!对啊!我死了,你杀的!这个剧院等待着两个女孩,一个女孩等待着她的情人,她无法从剧院出去,而另一个女孩等待着第一个女孩的情人,她的情人回来了!却成了第三个女孩的情人!但第三个女孩死了。和第一个女孩一样,从升降台坠落。下次到谁呢?哈哈、克罗托,你把我害得好惨啊,我变得又歪又丑,喉咙被血黏干了,我唱不了歌,也说不了话,只能终日在剧院里,等待着别人的呼唤。但她死了,谁也不记得她了,也许还有她的情人萨贝达。但萨贝达找了贝拉当新情人,所以那个女孩开始诅咒,让贝拉坠台而死——没准你是幸运的,克罗托,你不会死。因为——你无法得到他的爱。哈哈哈哈! 克罗托? 啊!你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你……是守财奴叫我办的……是他逼我的…… 拉克西丝? 没人能逼你,克罗托。除非你实在不愿去做那件事。 克罗托? 没人逼我。哈哈……哈哈哈!你们谁都在逼我,若不是你,拉克西丝,你抢走了他,我又怎会把你推下高台?若不是守财奴,我又怎么会杀你…… 罗纳德? 看来“真凶”也不止一人,克罗托,你会得到报应的,不,不是报应,是我本来就想杀你。 (罗纳德下。 第七场? 城内的某处房间 (萨贝达上。 萨贝达? 克罗托在里面? 留声机? 你可算来了,自从她发疯后团长让我守在这里,不让她出去伤人。 萨贝达? 谁负责她的饮食起居? 留声机? 我。尽量别提剧院里的事情刺激她,她大部分时候都在一个人自言自语,说自己看到了幽灵的存在。萨贝达,你相信幽灵的存在吗? 萨贝达? 我相信。 留声机? 那去吧。我相信你不会做错了事,毕竟贝拉的幽魂会一直看着你的。(冷笑) (萨贝达推门。 克罗托? 啊……哈哈……是谁?是拉克西丝吗?还是贝拉?你又来找我啦…… 萨贝达? 看来留声机没少装过贝拉恐吓她。是我,克罗托。 克罗托? 奈布、奈布。我好想你,我一直都在想你,我心脏的血液震荡着,发出了你的声响。我的心底有个钟,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数着时间,我等啊等,等着分针跨过时针,等着黑夜退潮,等着白日升起。可是我什么也没等到,于是我开始恨你,我说我要把你杀了……把你的尸体埋在距离舞台最近的墙里……每当出演时你都能听到我的歌声,哈哈!好爱你!我的心底有个腐烂的苹果!那就是你!(唱) 萨贝达? 你的手像冰冷的铁钳一般紧紧着钳住我,你的头发像未经修剪的枝杈,凌乱地朝四面八方生长。如果这是命运女神拉克西丝的报偿的话,那我更愿意相信幕后另有其人。克罗托,我问你,你是否后悔? 克罗托? 你吻我吗?(笑) 萨贝达? 不。 克罗托? 你吻我,我就告诉你。 萨贝达? 我吻你,吻在脸颊上。 克罗托? 不、我吻你,要吻在眼睛上、吻在嘴唇上、吻在器脏上、吻在你深不见底的内心里,吻在你缄口不言的嘴唇上,然后我要把它们缝起来,把我的吻纹到你身上任何地方。 萨贝达? 你真是疯了。 克罗托? 你让我疯的。我恨你!恨死你了!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和我告别?为什么不给我寄信?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为什么在她死后还要回来?你毁了我!萨贝达,你让我终日心神不宁!你让我一直惴惴不安地想着究竟是自己哪里做错?你让我……想吻你的嘴。(哭) 萨贝达? 克罗托。我会吻你的。三日后,你拿着这把房间的钥匙,去金蔷薇剧院的舞台上,我在那里吻你,所有的帷幕都会落下,我们也得以过上正常的生活,所有的幽魂都将回到她们所属的地狱。 克罗托? 真的……吗?(接下钥匙) 萨贝达? 当然是真的。如梦一般的真实。克罗托,照顾好自己。我知道就算我不给你房门钥匙留声机迟早也会把你放出来……我不想看见你出现在除了金蔷薇剧院以外的任何地方……(低声) 第八场? 火海 (萨贝达上。 萨贝达? 罗纳德。你的血还是热的,但你的身体已经凉了。贝拉的餐刀直挺挺地捅进你的胸膛里。这看上去像她扮演我杀了你。起初我也以为是你父亲做的……可现在都不重要了,现在他的儿子已替他堆上命运的筹码。筹码越堆越高,拉克西丝,不知这些筹码可还足够?我是满盘皆输,还是大获全胜?一切安排于你的旨意……在仇恨所燃烧的火山血海里……若你能看个尽兴的话。 (克罗托上。 克罗托? 好红啊。奈布,这里又红又热,我们是在地狱吗?红得像女首席的套间,红得像拉克西丝死时的那次。 萨贝达? 对。我们是在地狱。贝拉,那些你对我做的事,我对你做的事,终究会有报应。 克罗托? 我不是贝拉。也不是拉克西丝。 萨贝达? 你为什么穿着白裙子。 克罗托? 为了让你看我。 萨贝达? 你穿黑裙子我也会看你,克罗托。 克罗托? 不是这种看,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注视!跳舞,我们来跳舞吧!奈布,我怀恋你的小臂,怀恋你的你的心脏还在你胸腔里跳动的时候,在这个丑恶的地方燃烧殆尽时! 萨贝达? 我们也会化为灰烬。 克罗托? 哈!你不是不让我吻你的嘴吗,萨贝达。好了,现在我可以吻了。我要像咬?颗熟透的水果那样,用牙?咬住你的嘴。是的,我要吻你的嘴,萨贝达。我说过了;是不是?我说过了。哈!我现在要吻你了。你若是看到了我,就?定会爱上我。我看到了你,就爱上了你。噢!我是多么爱你!我还爱着你,萨贝达,我只爱你……我渴望占有你的美;我渴望占有你的身体;不管是红酒,还是苹果,都满足不了我…… 萨贝达? 你的嘴有一股血腥味。 克罗托? 却不及你的嘴鲜红——唔。好痛。你把什么…… 萨贝达? 满口血腥。克罗托。(抽出餐刀) 克罗托? 呃、好痛啊,奈布,这是思念的感觉吗?比任何一次都要折磨人,我现在也要满身赤红了,看我啊,萨贝达,那熊熊火焰映在你眼睛上,你的眼睛真美啊,一如我们初见的那次、宛若淡蓝色的黎明!黎明啊!萨贝达!为何黎明却染上了夕阳的深红?是因为她跌落台上的血将其染红?我再也不怨你、再也不恨你了,奈布!哈哈!因为我们将共同奔赴地狱!再吻你一次、再吻你,为什么你的嘴那么腥?哈!我吻过你了, 克罗托? 萨贝达,我亲过你的嘴了。我的嘴唇苦苦的。这是血的味道吗……不,这也可能是爱的味道……他们说,爱是苦涩的……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吻过你了。 萨贝达? 我吻你,你也要接下与之相伴的代价。克罗托。 克罗托? 哈哈!我会的,继续吻我吧!萨贝达,直到整个餐刀没入我的腹中!若你爱我就把我杀死!让我毫无愧疚地死去吧!主啊!我唯一犯下的过错是——在十年前的初遇时看了他的眼睛! 萨贝达? 火已经烧过来了。 克罗托? 真美啊。 第四幕 第一场? 梅洛笛的府邸 客房 (梅洛笛上。 梅洛笛? 哎呀。我没想到你还能睁眼。我连眼泪瓶都准备好了。 萨贝达? 我没死。可活得也不安生。你还会流眼泪?真稀奇。鳄鱼上岸后披了张人皮。 梅洛笛? 若我真的是鳄鱼,你现在恐怕已经不在这里了。(冷笑) 萨贝达? 在你的餐桌上?这里不是与你的餐桌并无区别吗? 梅洛笛? 呵呵。这倒是。所以最终谁赢了呢。他们都死了。 萨贝达? 赢家与死活无关。 梅洛笛? 死人就是死人。无论你再怎么回忆她也不会活着了。(阴冷地) 萨贝达 何以见得,她就站在这里。此刻就站在这里呢。拉克西丝,这是德希·梅洛笛,之前我一直和你说的那个混蛋。 梅洛笛 我会给你找医生的。(推门) (杰克上。 杰克 您就是那位杀了三个人的剧作家,并不留任何嫌疑痕迹的侦探吗?我一直深深地敬仰着您,我相信对于“完美犯罪”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萨贝达 金剪刀。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爱好。 杰克 我本人一直有在午后看报的习惯,对于金蔷薇剧院起火这件事,我感到深深惋惜……克罗托和贝拉的信物都在您这儿吧?那两条丝巾。 萨贝达 贝拉的丝巾裹着餐刀,已被染得鲜血淋漓,为了避免成为证物我把它丢到了火里。克罗托的丝巾也在那场大火里被烧毁。 杰克 烧毁的不只这点东西。您还点燃了贝拉的画像。 萨贝达 她已经死了。 杰克 那拉克西丝呢? 萨贝达 她也死了。 杰克 呵呵呵……那谁活了下来? 萨贝达 ……拉克西丝。 杰克 我本想是来看看您手上是否留存着我的作品,两位香消玉殒的女主角,燃烧的金蔷薇的剧院,秘而不宣的爱与恨,给这两条丝巾增添了额外的艺术价值……说起来,前些日子,我经过那位新晋女首席的身旁时,我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香水气。 萨贝达 既然知道就别问。 杰克 好的,好的。真有趣啊。 (杰克下。 第二场 金蔷薇剧院 河边 (贝拉的幽魂上。 贝拉 真是奇了怪了,最先起火的倒是最近水的建筑物。红红的一片,我最讨厌红色,烧得好啊,一片绚烂,像葡萄酒叠着血液一般,是我看过的最美的晚霞,也像那盛放的颠茄。 萨贝达 使它烧起来的并不是意外事故的火,而是复仇的火焰,它如此疯狂,几乎燃烧了一切……生生吞噬了几个人,它使人变得像魔鬼,那样的火焰、只会来自地狱…… 贝拉 哈哈哈!很精彩的表演,奈布·萨贝达,连我都被骗了过去。你这个可恶的小东西。我一直以来不喜欢下棋,无论和谁,皇后,永远逃不过被吃的命运。你还是我的骑士,对吗? 萨贝达 若您这么认为的话,我一直都是。 贝拉 我给了你餐刀和香水……让你去要那几个人的命,你成功了,做得如此出色。就连剧本外的我也忍不住要放声大笑,真正的胜者不会在棋盘中……她的离去只为确保秩序的稳定…… 萨贝达 您从皇后变成了执棋人。 贝拉 可惜以命为代价。我只是你所看见的幻影,真正的贝拉已经看不到了。 萨贝达 你恨我吗?贝拉,恨我这样利用你。 贝拉 我当然恨你。比起恨我更喜欢和你在红毯上起舞,我要让你踩着那些碎碎的珠宝,让你和我说对不起。 萨贝达 抱歉。 贝拉 有什么话到地狱来说吧。萨贝达。我问你,我像拉克西丝吗? 萨贝达 你是贝拉。 贝拉 对,我只是贝拉,我绝不是拉克西丝,也不可能成为拉克西丝。艺术是创造而不是模仿……呵呵……萨贝达,我们会再见面的。 (贝拉消失。拉克西丝的幽魂上。 萨贝达 拉克西丝。 拉克西丝 奈布,还记得我们曾来过这水边吗?这里的光景真不错,你的呼吸也分外醉人。 萨贝达 我没法不怀念从前。 拉克西丝 那时我们都挺年轻。 萨贝达 现在只有你在年轻了。我准备三十岁了。 拉克西丝 亲爱的,可在我眼中你一直没变。这场大火烧尽了一切,那是我看过的最华丽的一出戏剧。你终生最出色的作品。在无尽仇恨的郁结下,最终结局只剩下了疲惫。仇恨,太苦。 萨贝达 我每个夜晚总梦见你的血滴到我的嘴唇上。 拉克西丝 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亲爱的,回去吧,在夜晚之时,躺在你温暖的被褥上,做个好梦。在梦醒之时,打开窗子,若感受到夹带花香的微凉夜风,那就是我在你身旁呼吸。 萨贝达 可谁来赦免我的罪。 拉克西丝 会有的。可不是现在。我们都在等你下地狱。那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远处传来马车声。梅洛笛上。 梅洛笛 该回去了。你是要把自己泡进水底吗?(拉扯着萨贝达。) 萨贝达 回去吧。再见。 拉克西丝 再见。萨贝达。 (马车门关上。拉克西丝消失。 拉克西丝 许我最亲爱的萨贝达、作为观众的你们最无限的关爱、予你们神圣宁静的欢喜,和在庄严场景中得以回应的欢欣!还有作为我同台伙伴的演员们,你们应感到庆幸!我不会再在台上出现。这种挫败感是否深深地根植于你们的内心呢?比不过半个幽灵。可别这件笑话事儿传出去了,各位尊贵的先生女士们,噢!还有罗纳德!虽然我们从未见面。萨贝达先生,愿你在往后的戏剧中能得知舞台幕后有位幽灵,呵呵呵!总之,不要回头。去寻你所爱吧。这就是金蔷薇剧院第一位女主演拉克西丝的致辞。我们下场见,不,没有下场了,我们就此再见! (拉克西丝鞠躬,帷幕落下,拉克西丝退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