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腕凝霜雪 腰肢戏纨绔（二）

    1.

    风雪渐停，唯有世间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竹园内脚印杂乱，彰显着方才的人影纷繁。

    此刻却是人去楼空，独留风雪。

    墨竹冻的早已麻木，被人紧紧裹在怀中才感到渐渐回温。

    耳边冷风呼啸，抱着自己的男人步履匆匆，墨竹悄悄歪了歪头，只想压住眼睛，不叫泪水流出。

    这便是自己的宿命吗？

    又想起刚才在风雪中，鼓上起舞时所瞥见的台下那阵混乱。仅一件外袍便让这帮男人趋之若鹜。她心中不觉有些害怕。

    墨竹被捂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清男人的面孔，她只能希望搂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是个会疼人的。

    身上的手臂收紧，墨竹慢慢的感觉到风声渐停，隔着袍子听到小厮开门的声音，接着进了屋子，自己被轻轻放到了桌上。

    那人喘着粗气，却无其他动作，墨氅还罩在墨竹身上，却不揭下。

    墨竹遵循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默默的等着。

    猛的一下，身上的大氅被掀开，墨竹惊的抖了一下，头便更低了。

    半晌，熟悉的声线响起。

    “怎不敢看我？阿薏。”柳嘉誉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姑娘，周身霜雪已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单那长长的睫毛都泛着水珠。

    太久没有听到自己的闺名，墨竹自己都快忘了，还有人记得，心中惊喜，却只将头更低三分。

    前尘旧事，早已翻篇，她如今是墨竹，也只能是墨竹。

    柳嘉誉看着依旧不肯正眼看自己的姑娘，知她心中龃龉，话到嘴边却变了味“怎么，言大小姐，本侯费尽千金将你赎回，你却都不肯抬头看故人一眼吗？”

    低沉厚重的嗓音带着三分凉意，墨竹知自己身份早已不是言府嫡女，只是个贱宠，缓缓抬头，看向那张曾日思夜想的脸。

    他似是高了，也壮了，要很用力地抬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庞，还是那样棱角分明，眼里却不想从前那样清亮，只有深不可测，叫人无法看透。

    薄唇微抿，带着一丝愠气。

    对视的瞬间，柳嘉誉猛的俯身衔住墨竹的唇，强行撬开贝齿，唇舌交缠，搜刮着每一个角落。

    果不其然，她寒天起舞却没有一丝雾气，全因那珍珠老鸨叫她含了满嘴的冰块！

    也不知究竟含了多少，这时嘴里还留有许多，柳嘉誉就着这个吻，将冰块刮到自己嘴里，狠狠的嚼碎了，惩罚般又混着碎冰渡回阿薏口中。

    怎的就不知反抗，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这不是他记忆中的言薏！

    言薏被迫承受着带有碎渣的冰水，男人又狠狠的用唇舌搅弄着，津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这个吻绵长而又凶狠，丝毫不给言薏喘息的机会，吸去了她所有力气，只能软软的扶住段嘉誉的肩膀，哼哼唧唧的表示抗议。

    直到嘴里的碎冰化尽，只余炙热，言薏小拳轻捶段嘉誉的胸口，表示抗议。

    段嘉誉这才肯松嘴，双臂按在桌上，圈住眼前的姑娘，感受着她伏在自己肩头重重的喘息着。

    仿佛只有此时的她才是鲜活的，是有着自己情感的姑娘。

    可这般温存不过须臾，言薏便推着柳嘉誉，支起了身子，细声嘤咛道“主…主人。”

    柳嘉誉身形一顿，只觉眼前的姑娘陌生无比，早已不是记忆里那样明艳活泼，永远推着他前进的主家小姐了。

    他冷眼盯着墨竹，眉目间只有小心翼翼，眼泛珠花，红唇因着刚才凶暴的吻肿得不行，似盛夏的樱桃诱人，叫人还想品尝一番。

    柳嘉誉最后还是整衣拂袖而去。

    言薏不知柳嘉誉究竟是何想法，呆坐在桌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又低下头，久久失语。

    片刻过后，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小姐，方便进去吗？”

    言薏应声，偏头打量着屋内。这才注意到有些陌生的熟悉。

    门被推开，鱼贯而入数人，端帕子的，端热水香泥的，端着衣裳首饰的，一一列好，低头侧立。

    领头的婢子俯身行一大礼“小姐，侯爷命奴婢几个前来侍候，有什么不足之处尽管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言薏看着眼前的婢女，低眉顺眼，恭敬无比，有那么一瞬，她好像又回到了言府做着大小姐的日子。

    “奴婢柳芽，见过小姐，望小姐恕奴未自报名姓之罪。”柳芽说着便又要行礼。

    言薏赶紧拦下，强牵嘴角笑笑。

    早在玲珑霄中受训时，她便听说太子殿下的府臣柳大人对外春风拂面，对内却冷漠之至。其府上除却贴身随从外，皆唤花草。

    如今这婢子进来未主动报上姓名，又自称柳芽。

    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呢。

    自己如今确实身份不若从前，却也不是个软柿子可随意人人拿捏。玲珑霄训人技巧，却不磨人脾性。

    她言薏还是从前的言薏。

    偏头环视一周，见其余婢女皆侧立门口，弯腰高举手中的托盘于头顶，“你们将东西放下，即刻退去便罢。”

    待屋内再无他人，言薏这才看向柳芽，既然要装，便陪你装。

    面上冷若冰霜，言辞却委屈柔弱，“你得侯爷赐姓柳氏，虽自称为奴，怕是身份到要比我贵重许多。而我…”

    话未说完，柳芽便噗通跪倒在地，语气诚惶诚恐“小姐，奴婢本就是侯爷派来伺候的，若小姐觉得奴婢名字不好，但请小姐赐名！莫要弃了奴婢！”

    言薏眉头轻拧，看着柳芽不断跪叩，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

    言薏双手靠后拄在桌上，用足尖勾起起柳芽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眉头轻蹙，这奴婢眼波流转间倒也有一丝令人怜惋之处。

    不过一个贱奴，也配在她面前巧言令色？真是活腻歪了。

    玉足狠狠踏在柳芽脸上，用力捻了捻，话语间却依旧温婉至极“再怎么说jiejie也比我入府早，墨竹不过小小艺妓，讨主子欢心活命罢了，如何配得上jiejie伺候呢？”

    足尖用力，直将柳芽踢倒，“jiejie还是去侯爷身边伺候吧，别误了时辰。”

    柳芽被踢倒在地，面上无一丝不悦，竟是个沉得住气的，瞪着眼睛直直与言薏对视，不卑不亢，一反刚刚低眉顺眼的贱坯子样。

    言薏便也与她对视，眉眼轻抬，面上还带有一丝笑意，心下只觉得这个婢子搞笑至极，伎俩太过拙劣了。

    不过一刻钟，柳芽便败下阵来，恨恨离去。

    言薏直到看到柳芽用力关上门，才敢松一口气，偌大的屋子只剩她一人，顿时觉得周身疲乏，心累不已。

    身上的舞衣本就没几块布，因着在雪中起舞早已湿透又干，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屋里温暖如春，四肢早已不似上午般麻木，言薏轻跳下桌，环顾着托盘中的物什，翻翻捡捡，挑了几样合心意的香泥玩物，边脱边走向侧室。

    池子里是她惯用的豆蔻香草，泛着清新甜腻的香气，热水氤氲,言薏懒懒的泡在水里，困意袭卷。

    在玲珑霄时也常常如此沐浴，与如今相比却是心境不同。

    那时每日受训虽身心俱疲，可泡池子是最为放松的时刻，此时的言薏却不敢放松精神。

    她慢慢挪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身边默默递上来一杯玫瑰花露，泛着熟悉的味道。

    琉璃金盏在雾气萦绕下透着丝丝光泽，淡粉色的液体氤氲着玫瑰酒气，甜腻诱人。

    ‘这玫瑰花露呢，用琉璃金盏盛装才是又好看又美味’彼时的少女喜欢泡在别庄后山的温泉中，一边品着玫瑰花露一边看少年背着身耳根通红，又害羞又不放心离开，这般模样可爱的紧‘誉哥哥，你怕什么呢，我总是要嫁与你的呀。’

    我总是要嫁与你的呀。

    年少情深时的玩笑誓言，兜兜转转多年后，竟以这种方式实现。

    只是如今的他连与她多说一个字都不肯。

    言薏一口倾尽甜酒，这才侧身看向一旁捧着托盘跪着的侍女。

    未待言薏开口，侍女便自报家门“奴婢是侯爷派来时候姑娘的，唤为小花，可柳府侍女皆叫小花，忘姑娘垂爱赐奴婢一名。”

    这才是正经侍女，言薏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神色不改，“那便竹桃吧。”

    杨桃俯身再拜口中不停谢着主子。

    “我不是刻薄之人，你若需悉心待我，我自不会亏待你。”言薏挥挥手，慵懒的趴在池边，言语冷漠听不出情绪。

    言下之意，若不悉心侍奉，便是由苦头吃了。

    竹桃乖顺称喏，言薏心下放心三分。“在我身边也无需如此小心慎礼。抬起头我瞧瞧。”

    言薏细细打量着竹桃，年纪不大，穿着与之前进来的侍女一般统一的服制，却是宽大许多。

    眉眼清秀，脸颊还泛着细汗，许是刚才言薏过于冷硬，吓着了。

    言薏是个会看人的，这个人什么样一眼便能瞧出来。如今这个女侍规矩懂事，倒是可信。

    有人守着，言薏心防松懈了许多。

    她不禁松泛了精神，朦朦胧胧的趴在池边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