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驭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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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新人到来。映月楼附近，陆暗生与岑伤站在一处，寻声将目光移到小花厅的庭院中。
“乐临川！新月卫禁止私斗，这才几天又忘了。欠管教了？”段尘封喝道。
“段尘封，你不就是比我早来几年吗？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就来打一架啊！”乐临川嘲讽道。
“专挑着早饭的时间约架？恕我不奉陪！”段尘封把袖子一甩，收紧了剑就转身进到饭厅一侧的小隔间里去了。
“你看——”陆暗生向岑伤抬抬下巴。
“新来的没规矩。”岑伤皱眉：“也该收拾一番。”
“若是寻常说教，未必能使众人服气。”
“近来新月卫内风气多有浮躁。你平日里别总带着他们出去疯，玩心太重。”岑伤微微皱眉，对陆暗生略有不满。
“是我行事欠考虑了，大哥哥绕我这一回——”陆暗生故作一番讨饶姿态。
岑伤连忙打断青年的表演欲，严肃道：“我会禀明义父，几日后开一场擂台比武。”
“如此甚好。”陆暗生如今已与岑伤培养出几分默契，赞同点头。有竞争才有进步，若总是一团和气、游手好闲，狼崽也要变狗崽了。
当日，那名叫乐临川的年轻人一出现，陆暗生就看出此人拥有灵元。月泉淮应也是认出乐临川的特殊体质，所以才将其选作义子。不过，四种属性的灵元，若留在下界又没人倾囊相助，恐怕寿元比个凡人长不了多少。
灵元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此外又有极少部分异种属性。在下界之中，由于灵气密度和资源限制的缘故，多属性灵元天生就比单属性灵元修炼缓慢。
又思及岑伤与月泉淮的三属性灵元，其实在修士之中条件并不出众，难得月泉淮运用了独创的修炼之法，才有机会走到今日的境界。
下界修行的最大障碍便是寿元，不尽快突破便会寿元耗尽，突破到元婴境界以后则将面临大小天劫，水火风雷加身。故而对大多数低阶修士来说，这不是在修仙，而是在求存。属性越多，突破所需的灵力就越多，需要投入的资源量越大，往往尚未成长起来，就已被大环境弃在身后。因此，大宗门往往只会优先挑选单属性或双属性灵元的弟子进行培养，弟子们每提高一步，无不伴随着资源的争夺，残酷至极。
无论是仙界还是魔界，灵界或是人界，弱rou强食才是世间常态。积贫之国于夹缝中苟活，弱小门派仰仗大宗鼻息，帝王骄奢yin逸聚敛民财如刮骨，武者飞檐闯关视官府禁令于无物……没有物质基础的支撑，一切看似美好的构想都是空谈。如今，这武林暗处还藏着九双貌合神离的手，企图将天下当作棋盘cao纵，殊不知，李唐江山的根基早已自内部腐坏，摇摇欲坠……
大世之争吗？亦或是末日里的挣扎？
无论如何，“义父”等待的那个机会，快要到了。新月卫诸人，也需为此做好准备才是。
五日后，新月卫内部的比武如期举行。
岑伤划定映月楼外的林中空地，设下擂台，与陆暗生一并在旁督场，希望可以消耗一番这些青年们过于旺盛的精力。
新月卫禁止私斗，但青年人偶尔气血上头，又不免有些摩擦，此时拿到擂台上解决最为适宜。第一日与第二日的比武随意挑战，不计排名，只为解决个人恩怨。
前几天，乐临川与段尘封的冲突不了了之，此刻就在擂台正式对上。
段尘封踏步如风，剑光如虹。而乐临川左手持剑，右手持刀，虽比段尘封小了几岁，于台上辗转腾挪，步步紧逼，刀剑相击迸射出青蓝火花，数百招过后与段尘封战了个平手。
乐临川被选入新月卫不过半月，其张扬的性子已得罪了不少人，除却段尘封，任说也算一个。见段尘封思索着下得台来，任说丝毫没有犹豫，飞身而上。
没多久，任说已从主动出击转为被动防御。原以为乐临川之前打了那一场，气力有所消耗，不想其行动间没有任何迟滞，反而愈战愈勇。
突然，乐临川横刀卡住任说手中剑柄处，左手窄剑斜斜刺出，立时将任说侧腹处刺出个血窟窿，又补上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任说平日里贪玩，于练功上不是很尽心，此时落败也是必然。
但乐临川踹了这脚还不够，仍然不依不饶，提刀作势要砍。
眼看着乐临川是想下死手，陆暗生一个闪身跃至两人之间，挡开乐临川的动作，长刀随之被击飞出去，锋刃插进地里。“同门比武，并非生死擂。点到即止。”又见到任说已捂着腹部，挣扎着爬起来，“任说，你输了，下去吧。”
任说心有余悸地下了擂台。台下李茫见状松了一口气，蹙眉上前搀住任说，带他离开处理伤口。
乐临川仍有不忿：“切，多管闲事。”
“来吧，我和你打。”陆暗生倒也不恼，将刀递还给乐临川。
乐临川只觉自己被轻视了，不屑道：“你刀也不带，剑也不拿，要怎么打？”
陆暗生却没回应他这问题，只做了个手势：“请。”
乐临川也不再推让，刀锋裹挟着凛凛寒气横扫擂台。陆暗生先是只以守势应对，同时观察着乐临川双臂与步态的变化，见其刀力道充盈，其剑亦不失灵巧，自有一套章法，心中也生出些许欣赏。不过这套动作配合终归青涩，还需技巧积累的打磨。
陆暗生脚下步如生花，上身动作巧妙变幻如灵蛇，有意引导着乐临川的剑轨与刀势。
乐临川不知不觉间只觉刀剑挥动逐渐无分左右，浑如一体，似乎摸到了一丝不知名的边界，但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与陆暗生过招。继而锋刃突转，决心以这一式将陆暗生游蛇般的身影困在原地。
陆暗生等着乐临川的动作，终于一转方才守势，电光火石间劈掌夺了乐临川的剑，下一刻，反手挑飞对方的刀。
当冰凉的剑身架在乐临川颈侧时，乐临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刚强太过，反而令对手钻了空子，你的剑就会变成敌人的剑，你的刀也会变成别人的刀。”陆暗生将剑移开，沉静道：“不过以你现在的年纪，已经做得很好了。别放弃这份锐气。”
乐临川抿唇跃下擂台，脑中回闪起方才的画面，复盘后犹有不解，犹豫着跟在陆暗生三步开外，终于上前问道：“方才是怎么看出我的破绽的？”
陆暗生笑而不语，示意乐临川跟上。
两日后，以积分形式计入排名的比武正式开始，岑伤与陆暗生从旁观战裁决。
乐临川一刀一剑配合无间，往往开场没多久，就能卸去对方武器。
这实在是个悟性颇高的好弟子，也不枉陆暗生此前用的小心思：乐临川这样充满了青春热血、不甘平庸的年轻人，正适合在原本平静的湖泊中搅起波澜，让太平日久的新月卫们知耻而后勇，激励众人奋发争前。
最终，不出所料地，乐临川以惊人声势夺得了这场比武的积分榜首。
环视着台下诸人，岑伤神色肃然：“今后，每季皆设七日擂台，胜者可以得到义父的指点。诸位若是懒了、怯了，那就想想当初都是怎么成为新月卫的，时时自勉吧。”目光一转，又道：“乐临川，义父要见你。”
自来到月泉宗，这是乐临川第三次面见月泉淮。
他这位义父身量颇高，一张笑面不怒而自威，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月白武服在身，发间插一支小巧的鹤衔灵芝玉簪，正在悠闲地喂一只鹦鹉。
见乐临川到来，月泉淮弹掉瓜子，走至刀架前，拿起一把黑鞘白柄饰有金纹的短刀，“此刀名为驭己刃。”
乐临川自小于渤海国长大，自然清楚月泉宗主的事迹，亦明白这个男人的强大，那无形的压迫感令他每次站在月泉淮跟前时就不由自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接过短刀，乐临川只觉其重若千斤。紧握着这把短刀，他想起了自己的生父：从他记事起，就看腻了父亲在渤海国官场摸爬滚打以及兄长在鞭笞下艰难地走入仕途的模样。这虚伪的官场令人厌恶。后来，他的生父希望通过国师这条捷径打通仕途，于是将他送入月泉宗。新月卫的选拔严格而残酷，他仍记得“成人礼”前夕，生父前来宗门企图讨回自己的那一日，月泉淮带着不耐烦的冷漠，随手让那纠缠不休的男人永远闭上了嘴。其时，乐临川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却没有丝毫悲痛和愤怒，反而觉得那死去的男人是可怜的弱者。
他敬畏月泉淮，却更希望能超越月泉淮，即使那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幻想。
他要留在月泉淮身边，以这标尺激励自己不断攀峰。
他会时时用这把驭己刃提醒自己——弱则难存于世，强可执驭命途。
“乐临川！新月卫禁止私斗，这才几天又忘了。欠管教了？”段尘封喝道。
“段尘封，你不就是比我早来几年吗？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就来打一架啊！”乐临川嘲讽道。
“专挑着早饭的时间约架？恕我不奉陪！”段尘封把袖子一甩，收紧了剑就转身进到饭厅一侧的小隔间里去了。
“你看——”陆暗生向岑伤抬抬下巴。
“新来的没规矩。”岑伤皱眉：“也该收拾一番。”
“若是寻常说教，未必能使众人服气。”
“近来新月卫内风气多有浮躁。你平日里别总带着他们出去疯，玩心太重。”岑伤微微皱眉，对陆暗生略有不满。
“是我行事欠考虑了，大哥哥绕我这一回——”陆暗生故作一番讨饶姿态。
岑伤连忙打断青年的表演欲，严肃道：“我会禀明义父，几日后开一场擂台比武。”
“如此甚好。”陆暗生如今已与岑伤培养出几分默契，赞同点头。有竞争才有进步，若总是一团和气、游手好闲，狼崽也要变狗崽了。
当日，那名叫乐临川的年轻人一出现，陆暗生就看出此人拥有灵元。月泉淮应也是认出乐临川的特殊体质，所以才将其选作义子。不过，四种属性的灵元，若留在下界又没人倾囊相助，恐怕寿元比个凡人长不了多少。
灵元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此外又有极少部分异种属性。在下界之中，由于灵气密度和资源限制的缘故，多属性灵元天生就比单属性灵元修炼缓慢。
又思及岑伤与月泉淮的三属性灵元，其实在修士之中条件并不出众，难得月泉淮运用了独创的修炼之法，才有机会走到今日的境界。
下界修行的最大障碍便是寿元，不尽快突破便会寿元耗尽，突破到元婴境界以后则将面临大小天劫，水火风雷加身。故而对大多数低阶修士来说，这不是在修仙，而是在求存。属性越多，突破所需的灵力就越多，需要投入的资源量越大，往往尚未成长起来，就已被大环境弃在身后。因此，大宗门往往只会优先挑选单属性或双属性灵元的弟子进行培养，弟子们每提高一步，无不伴随着资源的争夺，残酷至极。
无论是仙界还是魔界，灵界或是人界，弱rou强食才是世间常态。积贫之国于夹缝中苟活，弱小门派仰仗大宗鼻息，帝王骄奢yin逸聚敛民财如刮骨，武者飞檐闯关视官府禁令于无物……没有物质基础的支撑，一切看似美好的构想都是空谈。如今，这武林暗处还藏着九双貌合神离的手，企图将天下当作棋盘cao纵，殊不知，李唐江山的根基早已自内部腐坏，摇摇欲坠……
大世之争吗？亦或是末日里的挣扎？
无论如何，“义父”等待的那个机会，快要到了。新月卫诸人，也需为此做好准备才是。
五日后，新月卫内部的比武如期举行。
岑伤划定映月楼外的林中空地，设下擂台，与陆暗生一并在旁督场，希望可以消耗一番这些青年们过于旺盛的精力。
新月卫禁止私斗，但青年人偶尔气血上头，又不免有些摩擦，此时拿到擂台上解决最为适宜。第一日与第二日的比武随意挑战，不计排名，只为解决个人恩怨。
前几天，乐临川与段尘封的冲突不了了之，此刻就在擂台正式对上。
段尘封踏步如风，剑光如虹。而乐临川左手持剑，右手持刀，虽比段尘封小了几岁，于台上辗转腾挪，步步紧逼，刀剑相击迸射出青蓝火花，数百招过后与段尘封战了个平手。
乐临川被选入新月卫不过半月，其张扬的性子已得罪了不少人，除却段尘封，任说也算一个。见段尘封思索着下得台来，任说丝毫没有犹豫，飞身而上。
没多久，任说已从主动出击转为被动防御。原以为乐临川之前打了那一场，气力有所消耗，不想其行动间没有任何迟滞，反而愈战愈勇。
突然，乐临川横刀卡住任说手中剑柄处，左手窄剑斜斜刺出，立时将任说侧腹处刺出个血窟窿，又补上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任说平日里贪玩，于练功上不是很尽心，此时落败也是必然。
但乐临川踹了这脚还不够，仍然不依不饶，提刀作势要砍。
眼看着乐临川是想下死手，陆暗生一个闪身跃至两人之间，挡开乐临川的动作，长刀随之被击飞出去，锋刃插进地里。“同门比武，并非生死擂。点到即止。”又见到任说已捂着腹部，挣扎着爬起来，“任说，你输了，下去吧。”
任说心有余悸地下了擂台。台下李茫见状松了一口气，蹙眉上前搀住任说，带他离开处理伤口。
乐临川仍有不忿：“切，多管闲事。”
“来吧，我和你打。”陆暗生倒也不恼，将刀递还给乐临川。
乐临川只觉自己被轻视了，不屑道：“你刀也不带，剑也不拿，要怎么打？”
陆暗生却没回应他这问题，只做了个手势：“请。”
乐临川也不再推让，刀锋裹挟着凛凛寒气横扫擂台。陆暗生先是只以守势应对，同时观察着乐临川双臂与步态的变化，见其刀力道充盈，其剑亦不失灵巧，自有一套章法，心中也生出些许欣赏。不过这套动作配合终归青涩，还需技巧积累的打磨。
陆暗生脚下步如生花，上身动作巧妙变幻如灵蛇，有意引导着乐临川的剑轨与刀势。
乐临川不知不觉间只觉刀剑挥动逐渐无分左右，浑如一体，似乎摸到了一丝不知名的边界，但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与陆暗生过招。继而锋刃突转，决心以这一式将陆暗生游蛇般的身影困在原地。
陆暗生等着乐临川的动作，终于一转方才守势，电光火石间劈掌夺了乐临川的剑，下一刻，反手挑飞对方的刀。
当冰凉的剑身架在乐临川颈侧时，乐临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刚强太过，反而令对手钻了空子，你的剑就会变成敌人的剑，你的刀也会变成别人的刀。”陆暗生将剑移开，沉静道：“不过以你现在的年纪，已经做得很好了。别放弃这份锐气。”
乐临川抿唇跃下擂台，脑中回闪起方才的画面，复盘后犹有不解，犹豫着跟在陆暗生三步开外，终于上前问道：“方才是怎么看出我的破绽的？”
陆暗生笑而不语，示意乐临川跟上。
两日后，以积分形式计入排名的比武正式开始，岑伤与陆暗生从旁观战裁决。
乐临川一刀一剑配合无间，往往开场没多久，就能卸去对方武器。
这实在是个悟性颇高的好弟子，也不枉陆暗生此前用的小心思：乐临川这样充满了青春热血、不甘平庸的年轻人，正适合在原本平静的湖泊中搅起波澜，让太平日久的新月卫们知耻而后勇，激励众人奋发争前。
最终，不出所料地，乐临川以惊人声势夺得了这场比武的积分榜首。
环视着台下诸人，岑伤神色肃然：“今后，每季皆设七日擂台，胜者可以得到义父的指点。诸位若是懒了、怯了，那就想想当初都是怎么成为新月卫的，时时自勉吧。”目光一转，又道：“乐临川，义父要见你。”
自来到月泉宗，这是乐临川第三次面见月泉淮。
他这位义父身量颇高，一张笑面不怒而自威，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月白武服在身，发间插一支小巧的鹤衔灵芝玉簪，正在悠闲地喂一只鹦鹉。
见乐临川到来，月泉淮弹掉瓜子，走至刀架前，拿起一把黑鞘白柄饰有金纹的短刀，“此刀名为驭己刃。”
乐临川自小于渤海国长大，自然清楚月泉宗主的事迹，亦明白这个男人的强大，那无形的压迫感令他每次站在月泉淮跟前时就不由自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接过短刀，乐临川只觉其重若千斤。紧握着这把短刀，他想起了自己的生父：从他记事起，就看腻了父亲在渤海国官场摸爬滚打以及兄长在鞭笞下艰难地走入仕途的模样。这虚伪的官场令人厌恶。后来，他的生父希望通过国师这条捷径打通仕途，于是将他送入月泉宗。新月卫的选拔严格而残酷，他仍记得“成人礼”前夕，生父前来宗门企图讨回自己的那一日，月泉淮带着不耐烦的冷漠，随手让那纠缠不休的男人永远闭上了嘴。其时，乐临川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却没有丝毫悲痛和愤怒，反而觉得那死去的男人是可怜的弱者。
他敬畏月泉淮，却更希望能超越月泉淮，即使那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幻想。
他要留在月泉淮身边，以这标尺激励自己不断攀峰。
他会时时用这把驭己刃提醒自己——弱则难存于世，强可执驭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