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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将话头由黄帝大战蚩尤拐到萧何月下追韩信,再由萧何月下追韩信拐到冠军侯大破匈奴,再由冠军侯拐到武帝,由武帝拐到,由拐到李夫人,由李夫人拐到上巳节,最后终于拐到了我的婚事。饶是其间有如此之多的过渡,旷夫子听罢仍是大怒:“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晓得专心念书,净会斗鸡走马,胡闹厮混。别的且不提,就说上巳节那天,老夫好端端到城外洗个澡,竟一路尽遇着这些个男女,男男,女女,不成体统,有伤风化。他们做出这些个丑态不害臊,倒教老夫我老脸甚辣,老眼甚辛……”夫子说着,蹙了眉头连连咂嘴,令我想起,我那大侄子咬了口酸果子后脸上就是这等模样。“可您和师母当年,不也是在上巳节于水边初识吗?”我不忿道。“当年我辈交游,那是发乎情,止乎礼,何等拘谨。哪似汝等小儿放荡。再说,汝师母那等咆哮之态,可是令老夫我痛悔二十年呐!这要是当年——”“夫子,小点声。”眼见夫子越说越是愤慨,我连忙指了指堂前的纺车提醒。夫子连忙住口,一抹额上冷汗。“夫子,咆哮之态,嘿嘿,原来您就是这般看待师母,这咆哮二字用得呀,绝了。”“哼,吾妇咆哮之态美甚,西子捧心之容亦难与其争辉,你个黄口小儿——”夫子呡口老酒,一翻白眼,“懂个屁!”“既然如此,我可得跟师母将这“咆哮之态”好好说道说道,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师母,您——”“你若还想娶那许家女儿,就闭上鸟嘴。”我乖乖闭上鸟嘴,回家等,傍晚时终于等到旷夫子上门来,却见他还一手提了瓶酒,另一手千辛万苦抓着只小母鸡。这令我满心不安,决定事成之后定要提只大肥鹅回谢。父亲见旷夫子登门,十分高兴,将正在呼呼大睡的虎君摇醒,扯了他身下睡的席子,然后将席子铺在枣树下,支上张小小木案,与旷夫子相对坐了,乘凉饮酒。我抱了睡眼惺忪,噘着小嘴满脸委屈的虎君在墙后偷听。旷夫子同父亲,仍旧是从黄帝大战蚩尤说起,不过在萧何月下追韩信之后,父亲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话头拐到了东方朔偷桃上。旷夫子见招拆招,不紧不慢,说起了朔然先生,他以为朔然先生仙风道骨,是个游戏人间的仙人,可惜为人有些无聊。父亲则干脆说朔然先生就是个妖怪,不过性情还好,讨人喜欢。之后,旷夫子又由朔然先生谈到父亲十多年前的那场出走,再谈到父亲出走之前,他们到许府的吊唁,又提及他们那昔日的同僚许劲为人的好赖,许劲那亡妻身世的可怜,最后,终于谈到了亡人遗留的幼女——清宛。得亏父亲归来后性情大变,否则就是将整个长安城的酒喝光,也决不会在背地里嚼舌头,说起哪家女儿闲话。我心情忐忑,听父亲从容言道:“那女孩我未曾见过,不知其品性如何,听闻许府想要将此女许配与我家二郎,夫人和大郎都不同意,二郎自己倒是很情愿,这些天正同他们吵着,我倒也懒得管。”“霍兄此言差矣,你要清净,别的事都放手也就罢了,怎么能连自己儿子的婚姻大事都不关心呢?说到那许家女儿,虽是自幼丧母,但我听闻她品性还好,倒也是二郎良配。一桩好姻缘可是轻易不能得来,既来了,作为家人,又怎么能将它双手往外推?”“我原想着,各人各有各自的缘法,本不欲多管,旷兄既如此说了,我姑且劝上一劝。”父亲说到做到,立即唤来母亲和大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通。而大哥万变不离其宗,又抬出那个不详的掛来说事。“卜筮之说,倒也虚妄,我当年与你师母成亲之前就算出了个大凶之兆,不也好端端过到现在。”“敢问夫子,您头上这包是如何得来?”大哥毕恭毕敬。“走夜路不小心,摔的。”旷夫子理直气壮。“夫子既然已经知道夜路不好走,怎么还引着后辈走?”大哥气定神闲。旷夫子从容笑道:“诗曰:‘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若不走这夜路,又怎能窥得牛郎织女跨过那浩渺星河相会?”“夫子先前可是见过二弟了?”大哥笑道。“哼!你那宝贝二弟,我是见一次就要cao一场心,生一次气。”“夫子苦心,学生明白了。”大哥被说服了,却还有母亲。母亲亦是万变不离其宗,怕清宛出身富室,又自幼丧母,有娇养,没教养。旷夫子于是舌灿莲花,将清宛后母说得比那埋儿的郭巨还要坏,又将清宛说得比那卧冰求鲤的傻子还要逆来顺受,更将清宛的孝顺夸大得比那彩衣娱亲的老莱还要rou麻。惹得母亲直掉眼泪。我眼见事成了,忍不住用头撞了一下墙,不想却听大哥大喝一声:“谁在那里。”慌忙间一眼瞥见怀中虎君睡得口水直流,便一掐他的雪白小脸蛋,惹得他哇哇大叫,然后将这小祖宗恭送到地上,自己一溜烟跑了,只遥遥听见大哥怒喝道:“虎君,若是再胡闹,就不许吃饭。”于是心里盘算着,除了要买送到许府下聘的双雁,答谢旷夫子的肥鹅,还得额外再买只鸡腿向虎君赔罪。☆、长安雪婚期定在十月中旬。那时,长安大约落了雪,我很想看清宛一身大红嫁衣,立在白雪中的模样。痴痴想了一会,又祈祷那天最好不要落雪,我怕她会冷。胡思乱想之际,清宛的继母突然病重。清宛晨夕在继母床前侍奉汤药,再不与我会面,只是偶尔在竹简上写几个字,央绿衣递给我。我饱含深情,提笔,蘸墨,在每卷竹简背后都画一只乌龟,又央绿衣带回去给清宛。久而久之,清宛对我的思念之情大约如烈焰一般,再难抑制。白日里乘着许夫人睡下,一脚迈出二门,另一脚又跨出大门,到我面前来,庄重道:“你画那些乌龟做甚?如此对待我的一片苦心,难道很有趣?”“那些乌龟嘛,画出来是为了祝许夫人长寿。”我辩解道,颇有些心i虚。她听了我胡说,一如既往,摇头苦笑。这个笑容表明,她原谅了我。我问起清宛近况,担心许夫人一贯的刻薄严厉在病中会加剧。“母亲自生病之后,性情反而好了许多,倒是不为难人。”清宛道。我知道自己的小呆子不会刻意报忧报喜,只会实话实说,立即放心下来,从容道:“她定是被你的孝心感动了。”清宛摇头,道:“母亲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有一日黄昏,她醒过来,有些癫狂,迷迷糊糊间说的许多胡话,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