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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账上的银子,这话里的意思,他不懂也难。但,莫说他对掌家一事并无意向,单说兄弟情分,他知道大房有多看重掌家权,若因此起了争执,怕是大房要闹起来。想到大房,他道:“姐儿有心了。只是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大舅父被官府传召,本以为只是简单问询,没想今早小厮回来说,人已经被扣在牢里了。你大舅母前天被乌头山的贼人掳去,腿也叫打折了,家里没有个主事的人,我也曾结交什么,就来问问姐儿,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要扣了人在牢里?”姜嬉听他缓缓说来,觉得好笑,步大娘子果然只说是被掳去打折了腿,不敢多说其他,否则多牵扯出什么,就是藐视皇室的大罪。另外,还有一些细节与前世相互印证,马草一事果然是指挥史出面处置,看来皇叔也不想将此事闹大,只是幕后点头的人。但即便如此,上一世步家也是因为这事,被判举家刺配三千里的,许多人都死在流徙途中,一整个家也就散了。到底是她母亲的娘家,她不忍看见这样的下场。这事恐怕还是需要她到皇叔那里走一趟,探探口风,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此事你不必担心,这几日先安心在府上。还有,为了步家,二舅舅还是考虑考虑,接了掌家这个重担。实在不行,二舅母商贾富户出身,管账最是把好手,让二舅母来做也是行的。”“她一个女流之辈……”“此事不急,二舅舅再好好想想。”说到女人,步清运想起此行还有一事:“姐儿,此行我还带来一个人。”姜嬉从茶碗里抬起头来,好奇看向执墨,问道:“是——”执墨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顺道接走茶碗。步清运道:“从前侍候你母亲的乳母,原来这些年一直在步家的马草场当长工,前阵子被怀敦哥儿发现了。我想着,你没见过你母亲,陶嬷嬷却是从小看你母亲长大的,她应当知道你母亲不少事情,可聊慰你思亲之情。”陶嬷嬷被叫进来,照例见过礼,姜瑶仍未作声。陶嬷嬷便局促地站在原处,手脚颇有些无处安放的感觉。姜嬉对于“母亲”这两个字其实是很陌生的。她满月的时候恰逢反王作乱,父亲陷在宫里,母亲只身前去搭救,便再也没回来。她还未满一岁就没了母亲。后来看人家有母亲帮着挑首饰做妆容,她羡慕极了,却也知道那不属于自己。等到她懂事的时候,原先母亲的陪嫁已经被变卖得差不多了,她对母亲的记忆,只剩下手上这只金手钏了。姜嬉下意识摸了摸手钏,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嬷嬷,愿意随我回镐京吗?”陶嬷嬷眼泪撒下,话音哽咽:“姐儿、姐儿如今都这么大了……”她克制住自己,擦了擦泪,不住点头:“老婆子,老婆子愿意的,老婆子跟姐儿回镐京。”自此,陶嬷嬷便留在姜嬉身边,步清远的眼泪固执地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落下来。他仰了半晌头,才把眼泪逼回去,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告辞之后,姜嬉便拉了陶嬷嬷,缠着她说了许多她母亲的事。她才知道,原来她母亲自小皮到大,八岁了还在姥爷的脸上画猫须,被姥爷追着打;九岁上学堂,在男娃子书里放虫子把人吓哭;十二岁学骑马,差点累死陪练的小厮;十六岁遇到她父亲,不顾姥爷反对提着包袱就跟去了镐京……她那么鲜活地活在嬷嬷口中,却惹得两个人泪流满面。当晚,嬷嬷念着童谣,安抚她入睡。姜嬉睡了个好觉,有人却难以成眠。步家。大房的院子灯火通明,瓷器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常年跟着步大娘子的仆妇,此刻也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步大娘子目眦欲裂:“你说二房的那个,带了人去巴结那个贱蹄子?”她回到府上,越想越不对劲,姜嬉不仅要了她一条腿,要她有苦不能言,还想要她的掌家权!本朝身有重疾的人不可当掌家主君主母,七出之人也不能,姜嬉那个贱蹄子,原来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想给老二铺路,想把控步家,门都没有!她气极了,恨不得当场把姜嬉碎尸万段。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姜嬉的手段紧紧捏住了她的命门。意识到这点,她抓起枕头,往门口的仆妇狠狠砸去,却仍不解气。最可恨的是那个不中用的,偏偏在这个关口叫人扣在牢里了!步大娘子咬碎一口银牙。第二日,姜嬉一早着人出去打听顾皇叔的住处,而后她起床洗漱,选了一身柔和的月牙白点桃襦裙穿上。用过早膳,又坐了好一会儿,派出去的人才来回禀,说是顾皇叔住在官驿。姜嬉这回要去探口风,空手去不合适,昨儿顾皇叔赠她的外袍洗了还没干,想了想,她让执墨把从镐京带来的那柄玉簪找出来。东西都是执墨收拾的,她找得倒快,只是有些犹疑:“这簪子,主子原本是要送怀敦公子的,拿去送顾皇叔,合适吗?”姜嬉垂眸看着玉簪,说:“没有别的更贵重的,权且拿它顶上吧。”她腿脚不便,刘太医知道她要出去,吹着胡子瞪着眼要她慢行,动作尽量和缓,因而这一路,上马车下马车都很费工夫。顾煊住在官驿二楼,姜嬉阻止了要去请他的仆人,为表诚心,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挪”了上去,来到顾皇叔门前。顾煊正在看一份镐京来的密诏,脸色阴沉得可怕。因而听见敲门声来开门时,脸上的阴翳还没褪去,姜嬉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视线,吓得一个激灵,原本想好的说辞也全然被打乱。“皇、皇叔……”姜嬉尽量捋直自己的舌头,“我我我,我来送簪子。”顾煊回身入内。他察觉身后的人没有跟进来,回头见姜嬉还扶着门框,抿着唇,扑闪着一双杏眼,就等着他点头。顾煊:“……”“进来。”他说。姜嬉这才缓慢挪腾,蜗牛一样挪到他下首,坐下。顾煊全程盯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已经因为挪动脚疼而红了的眼眶,表情又沉了一分。姜嬉觉得气氛有点压抑,就像是有人握着她的心渐渐收紧,她有点没办法呼吸,脸涨得有些红。她招了招手,从执墨手上接过簪子,缓缓挪腾到皇叔跟前,“一柄玉簪,还望皇叔笑纳。”顾煊抬头看她,等着她的下文。姜嬉:“步家……”她话刚出口,就察觉他的眼神凌厉了几分,于是噤声。“慢慢说。”顾煊收回视线。姜嬉吞吞吐吐,“步家,皇叔打算怎么处置?”静默片刻。顾煊探身,凑到她耳边:“想知道?”第5章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