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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相的头上。」他失笑摇摇头:「分明林某也不过是与王上合谋,林某手上固然也是沾满了世家的血,难道王上便干净吗?」「但是没有人比林某更好更容易更值得怨恨了,全天下都知道林某是十恶不赦的jian佞。那些世家的残部自然也觉得怨恨林某顺理成章了,又有王上坐镇,自然也师出有名。」他温和地说出自己的判词:「清君侧,诛jian臣。」「月到当空了。这个时辰,本相那些林家族老血脉宗亲应该已经都死了吧。」而他面前坐的是辛无双。这世上没有人比辛无双更通透,更赤子,这是一池静水,你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所以辛无双说:「不对,不是如此。」「你所求的不是欲望,你分明也是怨恨。」辛无双面前坐的固然也是大齐最清贵的权臣,温然玉华,红梅斑斑点点落在他袍上,他笑得还那样温和,世上简直再也没有这样清风明月一样的人了,却被人问:「你不是这样的人。世家怨恨你是因为血债,王上怨恨你是因为权势,你的怨恨呢?」可是这位权臣竟摇起头来:「早就不恨了。」「林某没有什么可恨的,」他说,「其实也不过是活成了这个样子。」这位左相大人看着眼前男子的眉目,难得地怔怔了:「林某与你也无话可说,如果是她在这里……」如果是她在这里,他林致远这一世的苦,倒也有人听得懂罢。而辛憨憨果然警惕起来:「你做甚要她在此?莫不是存心也拉她一并死吧!」「王上不会杀她的,你却想错了,」辛憨憨难得有点怒意,为着眼前这个jian佞,「你自然是引颈待戮,不会有她半分祸事!」静的时候有几分像,动起来就截然不似了。林致远收回来了眼神,淡淡:「所以林某与你无话可说,若她在,她自然就懂林某并非为人砧上鱼rou。」「林某这一世,都在跟人争,争前途,争权势,争地位,争身份。林某正是不愿意为人鱼rou,才这样平白地葬送了一生。」他笑起来,举杯:「你说,像林某这样的人,如何死到临头了,会把自己的命让给别人取走呢?」辛无双陷入沉思。然后辛憨憨一本正经地解题:「因为你是jian臣,祸害该遗万年,你怎么会如此容易就死呢?」林致远这生都没有遇到这种人,含笑:「……」平嘉到底给我送了个啥来啊两个聊不来的人坐一起硬聊了半天,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庭院外忽见火光,脚步声更是层层纷乱由远及近。辛无双倏然起身,手重又搭上了腰后刀柄:「我也不论你是个什么人了,你如今能护着她,我便不叫你死。」「辛公子。」院外火光冲天,这位人人得而诛之的jian佞也站了起来,淡定地很,甚至悠悠喝完最后一口酒,完全不怕死:「你可知林某为何厌这雪天?」「因着林某自觉平生都如处冰窟,虽知道不会善终,却从未想到会了断在雪夜。」他自嘲地笑了笑,「——为着这口上路酒是温热的,倒也瞑目了。」辛无双都顾不上有人进来的脚步声,愕然地回头,看见这个人对他一笑:「既然你来了,就替我告诉她——」「下次再遇到,就望平嘉王女说到做到了。」这个大齐第一权臣这样说完,返身走进了红梅林深处,还是姿态清雅,行止风流。他就这样一步步走进枝枝干干暗影相纵中,再看不见人影。辛无双都蒙了,反手就要上前抓他,而后面一处声音淡淡叫停了他:「他喝了毒酒,不必追了。」「……」「原是这样。」辛无双的手还是不从刀柄上拿下来,回头:「别来无恙了。」「王上。」而刀剑林立前,有一人玄色衣袍上绣了腾云驾雾似要噬人的四爪红蛟。而它的主人站在明明灭灭的火把光下,很温和,眉眼都淡淡的:「辛公子,孤无恙。」「在下恐怕坏了你的大计啊,」辛无双叹气,「王上现在是要杀了在下吗?」洛天依负手站在那里,摇摇头,也有点莞尔:「孤不能杀你。」是不能,可不是不想。辛无双最后看了红梅林一眼,没动:「将死之人,总得让他留点话吧?」「孤已经在外候了许久,以为你们已经无话可说了才是。」洛天依淡淡,「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形,辛公子还是早早离开为好。」辛无双看着他与他背后层层叠叠的甲胄侍卫,忽然嗤得笑了一声,返身闪入了红梅林。后面的亲卫下意识怕他救人提脚也往里冲,被呵斥住了:「站住。」「就全了林相的心,让他留在这林府。」内侍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王上……那这宅子……?」年轻的王上转身也抬脚往外走,不回头看这片院落,只是轻描淡写:「放火烧了罢。」夜半的城东火光冲天,烈焰拔地而起,直映云霄。但是齐王城里的各方势力就像一个瞎子,又像黑夜里的洛静静,反正就是眼观鼻鼻观心,看不清楚半步外的东西,也自然看不见这横亘朝野的林氏一朝覆灭。主子已经在台上看了许久的城东,李公公擦了擦汗,摆出一张哭脸迎上去:「奴才无能,实在不曾困住那辛大人……请王上责罚!」「无妨。」主子只是看着城东出神,似是喟叹:「也不知这火会烧到几时。」而李公公乖觉得很,忙又笑了起来:「约莫明日正午前便能歇罢!还好王女府那处已经覆好了石棉瓦布,必然不会叫着罪臣之火殃及。」主子收回了眼神:「他今日来见母后,母后可同他说了什么?」李公公脑门上的汗又下来了,实是不敢提太后错认女婿的事情,只能挑着别的话说:「娘娘病得糊涂,只是心疼王女在边关过得苦,便同辛大人哭了一遭……」「是么?」主子眼神倒是软了下来,「确实是苦了。」李公公素来知道这个主子的性子,肯定捡着好听的话说:「边关苦寒,听着王女都病倒了,哪有王都来得好呢?娘娘也是心疼了,才哭了这些。」下一刻他就见了这个主子当真抬脚往清静台去了,骇得魂飞魄散:「……主子爷现在去看娘娘么?」主子口吻也随意:「母后才从阁上被救下来,孤自然要去看了。」李公公只觉得魂都要飞了,但是不敢忤逆这位爷,只能小心地陪着笑:「娘娘本来便病得糊涂,如今又吓了好一条……恐怕言不达意也是……」而主子只是已经进了门去,漫不经心:「孤如何会跟母后计较呢?」您这一趟是要把太后娘娘吓得更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