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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有一次干活,我还问过他,返城了,准备干什么。你父亲说,先把工作问题落实了,就和你mama结婚……他说,你mama等他太久了,他很内疚,也很是思念。我记得,他有一个钱夹,夹子里就放着你mama的照片。你说,一个天天念着未婚妻的男人,怎么会熬不住剩下那点时间?犯下这么大的罪行?”“其实,大家都不傻,想想就都明白了,以他的为人和品行,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说白了,大家不愿意相信他,不是因为他真的犯了罪,而是大家都希望他是真的犯了罪。”“一出事,大家就群起而攻之,一个个像杀红了眼睛的刽子手,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rou来……哪怕,有些人明知道他是冤枉的,但为了他的那个返城名额,也要狠下心来,把他往死里推。”“毕竟——他走不了,就多出一个名额,别人就有机会了。”“这人心啦,不能细想,坏的,都是坏透的。别人坏,我也坏,我没有站出来,我也是坏的。自私的。”那天,霍仲南问了她一个问题,“于大壮不是知青,他不可能返城。为什么要陷害我父亲?”杜红鹃当时给了他一个眼儿。好像在说,你怎么那么单纯——“他不返城,他有朋友要返城的呀?”霍仲南问她,“那你记不记得,后来是谁,替补了那个名额返城?”杜红鹃表示,她记得很清楚,而这也是她认定于大壮故意陷害的一个依据。“唐文骥。是唐文骥补了那个缺,他返城后,就进了银行系统工作。后来,越混越好,位高权重……于大壮也是靠着他的关系,走出了于家村,在申城混得风声水起,成了远近闻名的暴发户。他俩是朋友,那时候就是朋友,穿一条裤子的哥们儿,你说,这事和于大壮有没有关系?”霍仲南说不出来。因为一切都已经既成事实。一个举报,一个证据确凿的犯罪现场,把他的父亲推入了无底深渊。没有人可以为他开脱,人人都在渴望他出事——于是,在那个引来众人狂欢的特殊事件里,赵矅选就这样成了大众的牺牲品。他从此没能离开于家村,没能如约迎娶心爱的女人,又蹉跎了好多年,看着一批又一批的知青返城,离开于家村,获得了新生,只有他,似乎被人遗忘。而导致他“潜逃”离村的,不是繁重的农活,而是来自于家村人的集体恶意——或者说,集体凌辱。尽管当年于英凭着一己之力保住了他,赵矅选没有去坐牢,案件也没有犯罪定性。可是村民们不需要那一纸法律文书,舆论更不需要。他们有自己的判定。在那个谈性色变的年代,“强\jian犯”的帽子就像一个摘不掉的紧箍咒,扣在了他的脑袋上。春天花开的时候,蜜蜂会这么叫他;冬天下雪的时候,雪花会这么叫他;放学回家的孩子,会这么叫他;牵着黄牛耕地的村民,也会这么叫他……半夜有人会拿石头砸他的门,窗户总是无缘无故被砸坏,在食堂里打饭,每次轮到他就没了菜,饭盒里的米团也是永远他最少,稀饭能数得出米来……他在于家村没有朋友。为了和他划清界限,也没有人敢靠近他。村民们为他取了很多不堪不雅的绰号,小孩子会唱与他有关的童谣。他似乎是于家村的公敌,一种象征耻辱的反面文化。若干年,若干年,在那些压抑的岁月里,赵矅选做最重的活儿,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但活得永远不如鸡和狗。狗病了,还有人同情,可是他病了,一个人躺在破旧透风的房子里,没有人管他,甚至有人会在走过时,在他的窗边呸一声,说“死了好”。今天有人问“那个强jian犯死了吗?”明天有人问“为什么还不死?”那时候,唯一关心过他的于英,已经疯了。好好一个姑娘,终于被流言压垮,成了那个偏僻小村庄里的笑话。于是,在百分之八十都是于家人的于家村里,赵矅选是于家人的敌人,大家都恨他毁了于英,让她从一朵漂亮的鲜花,变成了一个疯女人。其实,当年他们是逼过赵矅选娶于英的。在于英疯了之后,有人就提议,让他娶了她,照顾她,这算是于家人和赵矅选的一种交换,如果成了于家的女婿,本本分分在于家村做一个农民,照顾疯掉的于英,可能,他就能融入这个“集体”,会少很多麻烦。但是,赵矅选坚持的拒绝了。他很感激于英,但他无法娶她。在申城有一个女人,在等他回去。一直在等着他。当年,霍钰珂是去过一次于家村的,在她还不知道赵矅选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优秀的他,永远轮不到回城名额的时候,她来了。穿着与当地村民全不一样的小裙子,像个亭亭玉立的仙女一样,来到了于家村。她没有通知赵矅选,她想给他一个惊喜。而这个“资本主义的大小姐”——当年村民们是这么叫她的——她在于家村看到了最不堪的一幕。赵矅选早已不是照片上俊美才高的赵矅选。真相令人绝望。她是羞愤离去的,头也没回——第159章大猪蹄子要慢慢教“他们说,你爸爸是半夜走的,走之前,把房子一把火烧了,拖着病体,一个人从村后面的小路,翻过于家山,沿着水库,从山里摸进的城。唉,还是好人有好报啊!幸好你mama还在等他,没有嫁人,要不然,就没有你喽……后来听说这些事,就觉得吧,这大概是老天给他的补偿吧。幸好,幸好。”——这是杜红鹃临走之前,发出的一番感慨。可惜,霍仲南并不认同。有什么好的呢?如果母亲早已嫁给他人,就不会有那样的悲剧发生。但凡老天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也,宁愿不曾来过这个世界。“这群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霍仲南慢声说。权少腾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人性这东西最是经不住剖析,说他们是坏人吗?他们偏偏都是老实人。会被一点点好处诱惑,会为一点点收获而满足,会同情弱小,会破口大骂社会不公,会为别人的痛苦而落泪。说他们是好人吧?他们又非常自私,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欲望,不惜牺牲别人,为了给自己铺路将别人挤下黄泉。“我cao!”沉默片刻,权少腾突然爆出一声,“讲真,我就不乐意干这个事儿。没人犯罪,没人可抓,可我偏偏觉得,当年做这些事的每一个人,都该打一顿,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