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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居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手机快没电了,我直接按了关机。我走到酒吧斜对面的酒店,几步路都出了一身汗。刚进房间,久不流通的空气味道恶心得我两边太阳xue突突直跳,酸意上涌,立马钻到卫生间里吐了个底朝天,事后怎么脱衣服洗澡再躺到床上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回到家是第二天下午。我爸已经走了,姨妈舅妈们也不在,家里冷清清的,只有我妈一个,正在剥笋。一见我,她就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昨天的战绩,说我爸终于让步,给我姑姑转院到省医院。“我们家终于清静了。”我说“哦”,在冰凉的沙发上坐下。血液轰鸣着往天灵盖上灌,整个人头重脚轻。“我还没问你,你昨天去哪儿玩了?打你电话也关机,家都不知道回了,越来越野!你闻闻衣服上,是不是去喝酒了?都有哪些人?现在外面这么乱,出了事都不知道!你真的是不挨刀子不知道痛,要是哪天真出事了,那才好看了……”我不理她,把手机充上电,重新换了套衣服,穿到一半,手机忽然响起来。我说,喂?那头说他是某公安局警察。我说,警察?他说是的,听我同学和老师说我回家办事,问我现在是否在家,什么时候回校。我说明天回校,问出了什么事儿。瞿男是你的研究生同学吧,他说,你的老师和瞿男以前的同学都反映你们关系很好。你们是男女朋友吗?不是,她是我师姐,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说,瞿男昨天夜里从政大文学院的五楼跌落,当场死亡。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尽快回来,我们需要做一些简单的调查。我点开那条未读短信,发送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七分。“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第45章我两天没合眼。一合上眼,眼前充斥着大团似红似绿的光斑,大脑神经绷得僵直,扯得头皮都发痛。说不清紧张还是兴奋,这两种情绪很容易让人搞混,它们都让人的血液忽冷忽热,身体关节无法自制地微微颤抖,躯干正中的胃凹成一个窝,胃酸翻江倒海,准备从里向外把整个身体腐蚀干净。三十多个小时后,一切感觉彻底消失殆尽。幻觉般的兴奋感,使人忍不住握紧拳头的心悸,耳朵里不断响起的嘈杂人声,喉咙里难以缓解的干渴带来的灼痛,甚至于大脑疲倦后沉甸甸的迟钝感,都潮水般退去。这两天天气突然回暖,厚被子还没来得及换,整个人成了退潮后的沙滩,潮湿、滞重,冷冰冰的咸腥。孟先生是周末下午回来的。还不到三点钟,我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因为接连几天破碎的睡眠,上楼梯时整个脑子的血管都涨得钝痛。我听见他进门的声音,眼皮却还盖得严严实实。“何遇君。”我坐起来,血管和心脏又开始咕嘟咕嘟地作怪。孟先生只穿了一件衬衣,西装外套也许扔在了进门的沙发上。他径直走进卧室,在阴影最深的床沿上坐下,手背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血管青得发蓝,像志异故事里披着人皮的妖怪。“怎么不接我电话?”“忙。”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说:“要不是魏乔告诉我,我还一点儿不知道。你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们不是在吵架吗?”我笑了笑,抬头看他,确保自己的语气和表情除了传达温和的玩笑,不会产生任何其他的歧义。他盯着我,没笑,不过也没生气,可以说是静无波澜,像挂在什么地方的体面又漂亮的画。“你们BBS上那篇帖子,是你写的?”“是。”我又情不自禁地笑了下,然而肌rou没跟上指令,那表情更像一个不自在的抽搐。“举报信也交了?”“交了。”“都给谁了?”“纪委办公室,院系……反正都有。”他的眼珠一动,我猜到他想问什么,“昨天交的,等会儿晚点我就要去系办。”他默不作声地望了我很久。我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这样沉默,像死寂的深山里吹起一阵叫人怪不舒服的风。“还没拿到学位和毕业证,要是查朋义威胁你怎么办?”“那不是又多了样证据吗?”“你什么时候去学校?”“四点半。”“我陪你过去吧。”我觉得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爱得滑稽:“学校还能吃了我?”孟先生笑了一笑,说:“你确实胆大。”我凑到他跟前,谨慎地端详他脸上每个部位细微的动作:“你不生我气了?”他一只手搭在我后颈上,往前一拢,我们的额头就轻轻地碰到了一起。这是他亲昵时的一个习惯动作,跟动物纪录片里那些懒洋洋的猫科动物如出一辙。“对不起。”我说。他没看我,两扇睫毛向下垂着:“嗯?”“我那天不该骂你。”他没应声,吻了一下我的脸。卧室的窗户大半关着,厚实的棉布窗帘映得屋子里青幽幽一片,阳光逃脱窗帘的桎梏,艰难地钻进来,帘子有气无力地晃动,那一绺金影就在床头的墙壁上闲庭信步,像是芭蕉叶底下小憩的竹叶青,张着一只黄澄澄的冷眼睛。体温的热意从衣服下面透上来,我闻到他耳后乍隐乍现的香气,忍不住蹭了蹭他的额角,想要缓解心里横冲直撞的焦躁。“你没有觉得错,是不是?”他很不解:“什么?”“查朋义把我的稿子单独拿去发表的事儿。”他拍了拍我的背,说:“我没说他是对的。”“但是你也没有觉得错了?”“这种事情太多了,不止你一个人。”“多就是对的吗?存在即合理?”孟先生又不说话了。他像母亲哄小孩儿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我的背。时间慢慢过去,那点微薄的怒火平息下去,一丝睡意袭上眼皮。“瞿男的事,我很抱歉。”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不怪你。”他摸了摸我的后脑勺,问:“睡会儿吗?”我答应了,身体却还伏在他身上。他把我放下来,头搁在枕头上,又抖开被子,朦胧间头发被微风吹动,微微的痒。厚实的棉被落在身上,我摸到他的手,说:“你跟我妈似的。”他笑着说:“我是你妈,你是谁?”“里牵着他妈的小孩儿。”他似乎又笑了笑,然而声音已经很远了。“那个小孩儿很勇敢,你也是。”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这是一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