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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河对萧道鸾这些年的行踪了若指掌。对方一出剑池,剑池埋在各地的暗桩便收到了剑主的命令,密切关注少主动向,每月例行上报,如有意外,不惜代价确保少主无恙。各地暗桩每月的来信,在藏锋阁中积了厚厚几大格。萧河不时翻看。他也许比萧道鸾本人都更清楚,对方身上的每一道伤从何而来,每一次境界波动是怎样的情况。他自然也知道,萧道鸾此番带回剑池的那个人,叫沈恪。知道这个离家浪荡了十年的无赖剑修,和萧道鸾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从不过问萧道鸾除了习剑之外的事,那是因为自小能让对方感兴趣的仅此一样而已。此外无论是拿了山下小孩儿多爱摆弄的糖条,多好吃的果子,萧道鸾都冷着脸视若无睹。当萧河按着剑池的规矩,让他自行挑选一把佩剑的时候,萧道鸾才露出了与此时相似的表情。这样也好,萧河想,如果人生一世,只在剑道上踽踽独行,也太无趣了些。他尚能观书作乐,萧道鸾此前却是实实在在没什么生趣。不管这个叫沈恪的人修为如何,品性优劣,能让萧道鸾有些记挂,就聊胜于无。“你遇上了麻烦。”沈恪的背影消失在两人视线中后,萧河开口。他望向的是萧道鸾手中的墨剑。曾引得萧道鸾一笑的木剑越歌没有被带在身边,定然是断了。出门游历一趟,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萧道鸾已经无愧剑池少主的身份。断一把剑,不是大事,何况看起来他有了更好的。墨剑无疑是一把难得的好剑,即便放在藏剑数百的剑池中,也能独占一席之地。还是绝不低的一席。萧道鸾没有隐瞒,剑池的暗桩想来也将一路上的事都报给了萧河知晓。三言两语交代了归一、连山、魔修追杀之事,萧河听完颔首,在萧道鸾的身上连点数下,解了封住的剑气。对一个大乘期修士来说不算费力的事,萧河收手后,却皱眉按住了胸口。平心静气,才没咳出声来。萧道鸾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替他顺气。这种事他离开剑池前从未做过,但在照顾受伤的沈恪时,做了不少。他对萧河谈不上孺慕之情,几分善意还是不缺的。这人养了十多年,修为日益深厚,身子却不见好转,怕是无望渡劫飞升。犹豫之间,萧河已经抚顺了气息,眉头舒开,道:“你在西南见到了观澜亭?”这是萧道鸾在不多的话语中,着重点出的。他在西南看到了与观澜亭一模一样的亭子,怀疑设计他的幕后之人,与剑池有关。“连剑痕也不缺。”萧河并不意外那座湖心亭将这等细枝末节都做到了极处。如果那个人二十年前没死,以他的天分和执念,造出这样的亭子并不足为奇。“剑池没有叛逃的仆从,更无结怨的弟子。”萧河几乎确定了那人的身份,话锋一转,“我少时一心观书,后又转入剑道,于那……男女之事,无甚兴趣。剑池不能没有少主,所以捡回了你。”萧河回身走到地龙最旺处,等到双手被烘得有了知觉,方道:“剑池和我一样的痴人有不少,我也并非上任剑主的亲子。”“和我不同的是,他先后收留了不少人。现在想来,他那么做也许更为妥帖,热闹总不是什么坏事……”萧河自嘲一笑,“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总怕我多说一句话就咳出病来,忍着不和我搭话。难得你回来,我便多说几句,你莫嫌弃。”萧道鸾替他倒了杯热茶,平生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份不仅是剑池剑主,还是个病人。单看那疲态毕露的双眼,说是七老八十疾病缠身,也不为过。“少时我于剑道兴致缺缺,平辈中修为最高的是另一人。”“你观书一朝悟剑道,成了剑池少主,那人便离开了剑池。”萧河久久无语,萧道鸾接口揣度道。萧河捧着热茶,没有喝上一口:“他成了魔修。”萧道鸾一瞬将前因后果都勾连起来。怒而叛出剑池的修士,转习了魔修功法,精心筹划数十年,就为了一朝复仇。能在剑池一辈修士中独领风sao之人,修为和心性必然出众,无怪乎两大宗门都会丢了至宝,受制于人。这样的一个人想要对付剑池,以萧河如今的身子,只怕空有修为,心力却不足应对了。萧道鸾淡然道:“我会在剑池留一段时日。”剑池兴废于他无关紧要,但沈恪想来不愿见到心心念念瞻望的地方毁于一旦。且看萧河的模样,离油尽灯枯之日也不远了。留下来送他一程,也算全了十余年养育之情。“那样便好。我尚在剑池,他想来不会轻举妄动。”萧河点头道,“你若去往别处,他要动手,就没那么多顾忌。”“他对我……心中有怨不假,但这么大的动作,却不是为了对付剑池。”萧道鸾眼神一凛。对方从关中一路追杀他到西南,他也隐隐有所察觉,比起直接杀了他这个剑池少主,对方对他身上的那把墨剑更有兴趣。如果只是为了寻仇,杀他不比夺剑重要吗?“他要这把剑。”萧道鸾皱眉道,“这把剑虽是上品,却也并非独步。”若要说这把剑藏有诸如藏宝图一类的隐秘,也就罢了,可他对这把墨剑知根知底。八百年前沈恪随手扔给他的剑,能有九品品阶,还有赖几位师兄帮忙淬炼。为了得到这样一把剑,值得动那么大干戈?萧河目光平静,多年来闭口不提往事,也许就是等一个不得不提的时机。“连山、归一此次出手,是因为丢了宗门至宝。”连山宗的至宝庚戌习剑录,早在多年前就被盗出,此后一直未能寻回。如果有人用得到了秘本,威胁利诱,连山宗确有极大的可能出手。归一宗的九转丹也已丢失,如果是出于和连山宗一样的缘由,那宗主莫恒对他动手也就说得通。“同为剑修宗门,剑池也有至宝。”萧河提起此话,却不是要揣度那两大宗门参与到此事中的目的,“是一把剑。”萧道鸾听不少剑修兴致盎然地谈起过传闻中的剑池至宝,但从未当真。他自小长在剑池,知晓剑池的灵剑不少,但没有一把是传闻中那样红光震天,出鞘必见血的。听萧河这话,传闻也不是空xue来风?“就是这把剑。”萧河手指墨剑道,“原本放在观澜亭中,二十年前被我插.入凌云大佛佛顶。”沉稳如萧道鸾也不由失声道:“你?”萧河笑了笑:“若非毁不去这把剑,我也不会多费心思。原以为凌云镇那等偏僻之地,是个好藏处,没想到不过二十年,它又现世了。”还落在了萧道鸾的手里。不信神佛的萧河也禁不住想,世间万事莫不是真的自有机缘,兜兜转转,这墨剑依旧合该落在剑池中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