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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说他打算在一旁观战不出手,那满眼的斗志又从何而来?萧道鸾顿住脚步,等沈恪走到自己身前。“他与我同去。”……归一宗此次寻事,不可谓手笔不小。不谈与连山宗数十年来少有的联手,担着为人诟病的风险与魔修同道,单看宗门弟子,已是精锐尽出。可惜莫列用了些阴毒手段,掌握了归一宗的大权,却没能将那些修为精深的老供奉纳入麾下。此时站在他身侧身后的,多是些小有所成的年轻修士。莫列换了身宗主的深青色长袍,整个人飞扬骄纵的神色被压淡,隐隐给人以和莫恒相似的深沉莫测之感。也许并不只是因为这身衣裳,沈恪看到这位“老朋友”时心想,也许身处的位置变了,人也会变。在另一个位置所能看到的、听到的,需要去想、去做的,都会逼着人一点一点改变,而后面目全非。他曾经站在街头,看过小半日捏泥人。一模一样的黏土团,被放进了不同的模子按压,每一小团看起来和原来相差都不大,但拼在一块儿之后,就成了全然不同的模样。沈恪叹了口气。莫恒之所以看起来比上次见面老了不少,更有上位者的威势,还因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胭脂姐。”满目身着青衣的归一宗弟子,唯有胭脂一身红装。像是一滴鲜血在绿叶上,饱满欲滴。沈恪只问候了她一人,萧道鸾的视线也随着沈恪移向那个有过数面之缘的女子。胭脂竹伞点地,身子却柔弱无骨般倚着莫列。她微微低头,斜了沈、萧二人一眼。莫列拥着她的姿势极为强势,似乎也不在乎在一众门人面前显露两人的关系,这让沈恪颇为讶异。修士之中鲜有将情爱看得重的,身为一宗之主,更是该清心寡欲。莫列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拥着胭脂,明日恐怕就会传出归一宗宗主色.欲熏心的消息。难道两人真的……莫列挑起胭脂的下巴,目光微转,玩味道:“你当真想看我同他交手?”胭脂颔首,含羞带怯。莫列紧盯着怀中女子刻意勾出的斜飞眼线,隐藏在羞怯外表之下的冷酷,忽的笑道:“你可知我曾败在他的手下,两次。”手掌覆在那微微颤动的眼睑上,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剜出这双绝对算不上纯善的眼睛。然而他只是叹了口气,道:“再说一次。”胭脂自认看透了这个有野心却无气魄的男子,心中嗤笑,道:“你会赢。”“再说一次。”“你不会输给任何人。”莫列猛地将她推到一边,拔出杀死莫恒后得到的太白。归一宗弟子纷纷后退了几步,这个新近接替宗主之位的男子一人立于众人之前,昂首道:“萧道鸾,你可敢再与我一战?”萧道鸾:“有何不可。”他说这话时偏头看了看沈恪。沈恪都辨不清莫列和胭脂的关系,他更是只将两人先前的对话当作了情人间的激励。他想沈恪这些天在剑池众人面前从不避讳,此时说不定也会有所表示。沈恪对萧道鸾点了点头。他相信萧道鸾不需要像莫列一般,与人在战前缠得你侬我侬。作为将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人,他此时应当做的,就是告诉对方一一你尽可上前迎战,身后有我。若是败了,我替你报仇。再不济,我也会带你回家。沈恪握住萧道鸾的手,很紧。他能感觉到分明的骨节,熟悉的剑气,这几日练剑时崩出的创口。一握即分。时隔数月,萧道鸾与莫列再次交手。一个几经跌境破境,于剑道体悟上再有所得;一个手刃恩师,破除心障,正是最为跋扈无畏的时分。孰胜孰负,尚未可知。……“他不会败。”沈恪心中如此想着,却听到有人将这话说出了口。回过头,见到萧河裹一身隆冬穿着正好的狐裘,站在题着“剑池”儿子的碑石边。剑池修于小秋山之顶,除了一池一亭一楼外,并没有其余榜题处,也没有森严的门禁。外客拜访,通常都立于石碑之下等候。故而越过那石碑,便算是出了剑池了。沈恪没有兴致在此时和萧河攀谈,应了一声便又转回头看着萧道鸾。萧道鸾出剑凌厉,破空声频频响起。莫列一直处于守势,绵密细致,没有落于下风。沈恪专注看了一会儿,忧心道:“萧剑主,他身上的伤是不是没有好?”他始终忘不了萧道鸾在西南江边的昏迷,忧心他在被追杀的途中受了隐伤。前几日特意察看,没看出什么来,但也有可能是他眼力不济。他见过萧道鸾以前的剑,而且记得极清。所以才能看出萧道鸾此时的剑势,与往日有所不同。“他的伤无事,有碍的是他的剑。”萧河道。沈恪不解:“那剑……”是他送给萧道鸾的。萧道鸾自胜了莫恒之后,便一直带在身边。听说有些凶剑是妨主的,若是如此,他将墨剑送给了萧道鸾,岂不是害了对方?萧河的脸色比沈恪上次见到要更苍白一些。一阵山风拂过,沈恪甚至看到他的身子轻轻颤抖。这样弱不禁风的人,让两大宗门数百修士,整整忌惮了二十年。萧河捂住嘴角,过了片刻松开,没有咳出声。“他五岁时,有了第一把剑。我让他从藏剑中挑一把中意的,他拒绝了。一个人在山中寻了数日,带回来一把木剑。”萧河平平叙述着,“他替那把剑取名越歌,带在身边十多年没换。”想起那把萧道鸾与莫恒一战时损毁的木剑,沈恪愈发惶恐。“他知道他为什么要修木剑,但还没想明白……”先前有意压下去的咳声,在说了一段话后反了上来。萧河默默看了沈恪一眼,沈恪会意,后退扶住对方。萧河断断续续将话说完:“每把剑都是个牢笼,他如今把自己困在其中了。”沈恪喃喃道:“画地为牢。”这是萧道鸾告诉他的一个剑招。对方曾经说过,剑池从不修那等枯剑,但他还是在另一个地方,将自己困住了。萧道鸾有什么想不通的?沈恪百思不得其解,在归一宗山门的那次出剑,不是好的很么?连归一宗宗主都不能撄其锋芒的剑,能让他使出这一剑的剑道,还有什么值得多想的?还是说,那一战之后,萧道鸾独自被追杀的数月间,出了些他不知道的变故?“不好!”萧河疾声道。那带着掩饰不住的病意的脸上,陡然出现一种不可侵.犯的凛然,让观者心中俱是一颤。扶着他的沈恪,立时感觉到了双手传来的刺痛感。这个没有他的搀扶仿佛就站立不稳的男子,像是从满是覆尘的剑鞘中拔出了一把利剑,剑光如水,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