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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04

    楚帝却心意已决,称他“本为诸子”,便是本为寻常皇子,因昭怀太子病逝,齐阳王英川王因争斗而死,寿山王又造反,这才履位登基。如今天下安定,他年号为“威凤”,继位之初,国中有玄凤现世的祥瑞。但他数月前梦见玄凤飞去,麒麟献玺,因此有了感悟,要退位让贤,从此在太安宫中静修,除皇后外,其余人等一概不得打扰。也不顾他这样退位会留一个怎样的千古之谜,又会使后人生出何等猜测。

这一年三月底,无人知晓,应在太安宫静修的陛下已不在太安宫内。萧醍在大兴宫中,拒不继位,群臣对太上皇心怀畏惧,不敢劝太上皇不禅位,也见不到太上皇,只能一日三奏请求储君举行登基大典。萧醍却坚持道:“父皇尚在,父皇才是天子,我岂敢穿父皇之衣!”纵使新制了冕服旒冕,他也坚称天子冕服与十二旒冕都是父皇的,他不能穿戴。

离锦京之前,萧尚醴曾问他:“履位九年,寡人可担得起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八个字?”

萧醍也是如此跪求,道:“父皇担得,儿臣知道父皇的劳累,但正因担得,儿臣才更要请父皇不要抛弃天下万民。”

萧尚醴心中却道:我没有这样重要。若大楚只能仰仗一个人才不至于衰落,就不是他想见到的大楚。他平淡道:“我是寡人,并无仁心,你比我有仁,苛政之后,大楚需要一位仁君与民休养生息。”

不待萧醍再语,他又道:“你母后英明刚断,若为男子,必取吴自立,为一世之雄。今我去后,你需敬而重之,如有政事是她一力主张,痛陈利弊,你要听从,不可理会女主干政的物议。”

萧醍无法阻拦,可直到萧尚醴已到梁城,还接到萧醍追来的书信,乞求他回心转意,不再禅让,回到锦京。萧醍直至此时才猜出他为何要禅位离宫,含蓄却恳切地劝告他,以天子之尊下嫁一个男人,虽眼下世人不会知晓,但一百年后,两百年后,万一被后人因缘巧合得知其中隐秘,他将声名尽毁,沦为笑柄。

萧醍追去四张绢帛,却只收到一张回覆。那一张绢帛上空无一字,萧醍慢慢闭目,知道这位父皇心硬如铁石。被后人所知又如何,他对今人后人将如何看他都不关心,无话要说。

大楚威凤四月七日,太子终于继位,沿用太上皇年号至次年再建用新年号。四月九日,一艘楼船抵达蓬莱岛。

时是午后,一个蓝色衣衫、容貌秀美的文雅青年前来,笑道:“在下林宣,萧……”他原想说萧陛下,但思及这位萧陛下已抛开帝位,岛上诸人也不知他的身份,便改以“先生”相称,道:“奉命送来纳采之礼,也代为问名。”告知他蓬莱岛上婚仪早已准备妥当,岛主只待他来。又关切询问一路船行可好,车马是否劳顿,道是岛主十分挂怀,态度温柔和悦,不多时便退下。

婚有六礼,他的逾郎自不会有疏失,林宣送来纳采之礼,礼为双雁,取雁若伴侣死就不再择偶,以示忠贞。问名除问名姓外更问生辰,带回庚帖相合。林宣送回庚帖,略一留意,就见那位萧陛下的庚帖上写的名姓是“萧静”。

此后是纳吉、纳征、请期,纳吉是祭祖占卜,纳征是下聘,请期则是仍令使者告知佳期。这些事原可以不做,乐逾却知他重礼仪,宁愿仓促也要一一做到,应当分为许多日做的事在一个午后完成。余下的一项就是亲迎了。

萧尚醴如在梦中,轩外乐声传来,婚礼也作昏礼,应在黄昏时举行,鼓乐却可早些兴起。蓬莱岛上贺者众多,有作催妆诗的习俗。便是恭贺观礼的亲友盈门,新嫁娘却闭门不出,借口梳妆,新郎催嫁,就要说成催新妇梳妆。新郎写诗来催,亲友也要一齐帮着写诗催促,直到被催之人觉得足够,才开门上车,让新郎迎走。

轩内早已堆满聘礼,都是奇珍异宝,黄昏将近,侍女点起灯烛,更映得满室聘礼宝光灿烂。大门紧闭,门外已有凑热闹的宾客争诵催妆诗,不是“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就是“何须面上浓妆毕,留得双眉待新郎”,不是借问梳妆何时好,你看时辰已晚,东方都要升起晓霞,就是劝新人何苦梳妆呢,留下双眉,待新郎为你描画岂不最好,诵的无不是风趣诙谐之句,守门的侍女都不禁笑成一团,却还是拉下脸不开门。

萧尚醴却不知为何,明知要下嫁,初时不觉,听催妆诗却听得越来越……羞赧,双颊发烫,镜中竟有几分红,幸好旁人不能觉察,只当他还面色淡淡,不过寻常。

亲迎的时辰还未到,八面风来阁中三四个人在陪岛主写催妆诗。蓬莱岛上校书郎虽多,能陪乐逾写催妆诗的却不多,林宣下笔不停,写过一首,请旁的校书带走,送去轩外由宾客诵读,含笑道:“再写下去,岛主或许文思泉涌,晚生却要文思枯竭了。”

乐逾已换上婚服,遵周制,戴爵弁冠,纁裳缁袘。爵弁便是他加冠时发冠,如天子诸侯的冕而没有垂旒,缁是黑,纁是玄中带黄,便是缁纁二色的深色衣裳。婚服庄重,此时动笔的姿势却不甚庄重,林宣好奇去看,就见他写了一沓,却都是“再顾连城易,一笑千金买”“只要君流眄,君倾国自倾”“妆罢含情坐,春风桃李香”之类的句子,后来却连这样的句子都写尽,有些厚颜起来,道是“胸中自有催妆句,红罗帐里与细论”,意是催妆诗句我自然是有的,却不在宾客前诵了,留待红罗帐里,夜半无人,耳畔细说。

林宣忍笑给辜薪池看,道:“若是亲迎的时辰到了,那位还不出门,岛主又待如何?”乐逾只道:幼狸此来不易,承蒙下嫁,他若羞成那样,我自然不会勉强他,心甘情愿等在门外,一笑又问道:“小蛾去见他了?”

却说另一面,大门紧闭,窗中却忽然打入几颗东西,打在他背上。侍女惊呼,争向窗外看,萧尚醴避开抬头,却见打到他婚服上的是三粒鲜果,自顺滑如水的衣上滚落地面,白的色如凝脂,红的艳如玛瑙,竟是红白两色樱桃被当作弹丸。

这时节不是樱桃果熟时,待到樱桃成熟至少还有一个月。早早催熟的樱桃十分罕见,却被一个孩童兴冲冲拿来打鸟儿打人——倒是颇有情致——萧尚醴转瞬心里一跳,猛然想起曾送过濡儿臂弩。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窗外,一株花树上,一个十岁的孩子看不见面孔,爬树又爬窗,“哎哟”一声地从窗里滚进来,萧尚醴立即扶住他,见乐濡面容有些委屈,莫非受伤了?那清如水的双眸望向他时,却凭空来了精神,眼睛一亮,眉开眼笑,搭讪道:“大美人,你要嫁给我父亲吗?”

他曾做过中原天子,被这个孩子调戏了,却生不起气。那孩子衣上有些泥尘,下摆与小白靴也沾脏了,可容貌在这日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