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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橡树林中奔跑,红润的脸庞沾染了汗水,金发上跳动着枝叶间透下来的阳光,身后跟着四岁的希利安。穿过橡树林,跨过架在明澈溪流上的石桥,跑过一片长满草花的野地,就是那座孤零零的冷宫。即使在如此明艳的日光里,那座建筑也显得阴冷。在房前青苔微生的台阶坐着古铜皮肤的瘦长少年,银灰色的长发遮不住眉间淡淡的沉郁。看到朝他跑来的男孩儿,他站起来,脸上仿佛被阳光照亮了一般,笑了出来。也许,对于他而言,朔就是阳光,横冲直撞地闯进浓云密布的心胸。那是他所接触到的,来自这个陌生国度的第一缕温暖。仅有的知交玩伴,形影不离的三年。是什么改变了,让这个阿斯塔尔对朔和他的亲人痛下杀手?华楠难以理解。“我也想不明白,阿斯塔尔为什么会……当时我毕竟还小,跟阿斯塔尔的交往没那么深,我只觉得他安静得有点孤僻,为人还挺温和。”希利安把手插进棕褐的发中,眉头微蹙,“但是,似乎是在他母亲去世之后,他给人的感觉变了,阴沉沉的,让人捉摸不透。”希利安絮絮地述说着,虽然其中有些是来自传闻。对于童年时代三个少年之间的往事,当时尚是幼儿的他印象本应模糊,但不知为何,三个人嬉闹谈天的样子,甚至阿斯塔尔难得一见的会心笑容,却在他的记忆当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记。眼看这两人又双双陷入沉默,好容易顺畅进行的话题又要止息,华楠觉得这两人没有单聊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朔习惯于隐忍,恨不得把所有与他有关无关的重负都吞到肚子里,凝成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这样说来,昨夜他那一番肺腑简直堪比北极见到企鹅,实属鲜罕。华楠也不知道他究竟受到了什么神秘感召才有此一举,不过,却很受用。他想看他在自己肩头,听他讲所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一切。这个行止皆不由人的男人,一举一动,总能毫无理由地牵动他的眼与心。“……这就是你多年前预定的目标,对么?”不出意外,不仅希利安,男人那双波澜不兴的翠眸也偏转了过来。“你昨晚说过的。”华楠声气不变地提醒。男人顿了一顿,嘴角似乎上翘了一下,即刻消失,速度快得让人以为看错了。“‘昨晚’。你记的倒挺清楚。”华楠立时感觉胸腔腾起一股热气,噎在喉咙里。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别过视线。还未理顺好呼吸,便听到了男人的话音:“你说的对。这就是我的目标。”华楠缓缓转过脸,感到颈后发僵。他终于明白,男人口中所谓的“目标”并不是返回祖国,而是像希利安说的,向阿斯塔尔复仇。在听到希利安说出这个字眼时,感触并没有那么鲜明,而在听朔亲口提到“目标”之时,一股沉黑的寒意猛然攫住了他。朔说到就会做到,他一向如此。他誓要让阿斯塔尔血债血偿,这是长久以来便认定了的,就像他打从懂事便清楚自己是男而非女,叫什么名字哪里出身一样,是他人生中已成自然的一个部分。沉吟半晌,希利安又开口了,声气有些滞涩。“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朔,你必须慎重考虑。现在奥维杜尔虽然有夏维尔这个国王,但人人都看得出他只是个傀儡,真正的掌权人是阿斯塔尔,他边上还有个国王近侍长兼智者院院首图林。”夏维尔和他死去的父亲贺拉斯王储一模一样,沉迷于享乐,希利安叹息道,身为枢密长的阿斯塔尔便投其所好,致使夏维尔无心王政,把国事全交托给阿斯塔尔,算是夏维尔远亲的图林,也只能分一杯羹。就像平静海面下的涡流,这个男人不让人看穿的外表下,不知包藏着怎样的野心。他一面在无可奈何的表象下随心所欲地问政,一面却在暗地里不断扩充改编军队,一点一点将军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现在,就算说奥维杜尔军基本成了阿斯塔尔的私人武装,也不为过。“那皇家就任他为所欲为么?”华楠禁不住质疑。他对君主政体不太清楚,但王室总不至于是一群傻瓜吧。“毕竟阿斯塔尔也是王族血脉,夏维尔还没生育,阿斯塔尔是唯一的继承人,智者院那帮老糊涂根本奈何不了他。而且夏维尔在治国方面的才能跟阿斯塔尔当然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大家还得仰仗他。”希利安解释给华楠听,眼神却飘向始终沉默不言的男人,目光中染着忧郁。“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也早就明白了吧,朔,现在的阿斯塔尔俨然就是这个国家的代表,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向他复仇,就是同整个政权为敌。”沉重地低下头,他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道,“……坦白说,该不该劝你放弃报仇,我不知道。”第64章虽然没有明确地说出来,可是希利安忧心纠结的究竟是什么,华楠相信,朔一定清楚。朔将要做的事会有怎样的风险,希利安非常明白,身为亲友,他不可能赞同朔去复仇。但他也清楚,就如同华楠也清楚的那样,没有谁阻止得了朔。无论阿斯塔尔有着怎样的势力,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任何代价,向阿斯塔尔发起挑战,直至其中一方颓败而死。究竟结果会如何,华楠不敢想象。他只知道,无论胜败,朔也早已将自己置于死亡天平的一端。不知不觉散去的寒意又聚拢了。他微微战栗了一下。“……希利安,你说过,‘这个国家期望着改变’。”华楠猛地抬起头,看到哑然已久的朔,唇角绽开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朔……”“我很清楚,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所以,我才不想把你卷进来。但是,你应该很明白,我是不会停止的。”“和阿斯塔尔开战,是因为我和他之间的私仇,这一点不需要任何粉饰。如果他站在奥维杜尔背后,我就与奥维杜尔为敌。无论如何,我要和阿斯塔尔战斗到底。”果然。听他这样说,希利安凝重的神情似乎霍地松动了一下,就像发条上得过紧的机械自然延展了一瞬,运行得流畅了些许。朔毫无动摇的坚定感染了旁人的情绪,反而令二人都沉静了下来。“……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从小就这样,对于别人的劝告向来从头听到尾,但是自己决定的事是绝不肯改变主意的,就连敷衍别人一下也做不来。”虽然并不是什么轻松愉悦的回忆,希利安还是禁不住失笑。这一点华楠深有同感,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棵不会打弯的青栎树,也许他是生性耿直没错,但华楠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他不屑于说违心话。“说得好像你比谁都了解我,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