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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破得不能再破的屋子,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劣质药草和柴火气味,刺鼻难闻。戎策听他师父的话上前敲门,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一个头发花白几乎掉光牙齿的老人。杨幼清问道:“您认识丰夏吗?”丰夏这个名字,戎策特别熟悉。他没见过这个人,但是在孟家的家谱上,孟兆宁旁边有一行被划掉的名字。丰夏是他从未谋面的舅妈,戎策听说她和舅舅家境悬殊,但未曾想过,是这样的悬殊。就是丰夏是个贫穷人家的姑娘,她去世后,舅舅也应该接济这一家才对。戎策曾经偶然得知舅舅在溯州府城给他们家置办了一处院子,但是常年空着,谁也不知丰夏的父母去了何方。舅舅好似是故意不提,故意不去寻找,戎策本以为,是找不到。“一会儿看我的眼色行事,”杨幼清在进屋的时候低声对戎策说道,“无论发生什么只管说是。”戎策不解,杨幼清揉一下他的后脑勺:“都说外甥像舅。”等到屋中病榻上脸色苍白的女人伸手想要触碰他,嘴里喊着“兆宁”的时候,戎策明白了杨幼清的用意。老师今早故意要他穿孟兆宁年轻时的旧衣服,故意让他把头发梳成马尾,都是为了这一刻。外甥像舅,但是戎策不过长在皇后膝下,又没有真的血缘关系——大概是这个女人病入膏肓,看不清了吧。她不是病入膏肓,戎策仔细观察片刻才发现,她也被吸取了魂魄,眼里满是疯疯癫癫,瞳孔溃散没有一丝生气。戎策回头望向师父,杨幼清轻轻推他,让他走到女人身边。那女人猛然抓住他的手,力气大道戎策一咬牙。杨幼清换了副温柔和蔼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丰……夏。”她说罢再度用力,戎策疼得呲牙咧嘴,却必须尽力保持微笑,以便杨幼清能够继续套话。他从进门的时候就猜,丰夏其实没死,但是为何她会失魂,为何会住在这里,义父知不知道此事?杨幼清手中握着的暗桩是获取情报的利器,他甚至比护方司都更灵敏,费了些许功夫便找到了丰夏的住处:“你为什么躲在这里?让兆宁带你回京城好不好?”戎策即便和杨幼清互通心意,也未曾听老师这样柔和的语气,像是哄小孩子一般,他心里竟然泛起一阵醋意,不过马上就被脑海中无数的问题挤走。丰夏却很吃这一套,说话也流利了不少:“看病,没钱,卖了房子。京城不好,京城有坏人。”“让兆宁和你拜堂,好不好?”丰夏猛然摇头,说道:“不行,不能害了兆宁,他要当官的。”“老师……”戎策顺着脏兮兮的被褥望进去,忽然一怔,接着低声唤道,“老师,我知道为何舅舅不能娶她了。”杨幼清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从背后扶住他的腰以示安抚,接着说道:“为什么不去找兆宁呢?”“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说着她竟然低声呜咽起来,顺势松了手捂住脸,蜷缩在被子里。戎策这才有机会逃脱,后撤一步,忽然有些可怜她。杨幼清摇摇头叹了口气,牵起戎策的手腕向外走。直到他们远离这间屋子,杨幼清才说:“你看见了,他是个男人。”“所以,他说不能耽误舅舅的前程,”戎策将手腕挣脱出来,再和杨幼清十指相扣,“那天舅舅是不是也这样和你说的?我是二品亲王,我掌管着岳州,我是陛下的亲生子。”杨幼清用拇指摩挲他的手背,说道:“他怕重蹈覆辙,怕阴阳两隔。”“不会的,我们不会。若老师跑丢了,无论是天涯海角,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将你找回来。我做不出孑然一身,孤独终老这样的事情。”杨幼清笑他可爱,抬手捏捏他下巴:“丰夏失魂的时间在‘死’之后,说明他当年是逃离了京城,杳无音信。而你舅舅则真的认为他命丧黄泉,否则,重情重义如他,早就扔了佐陵卫的担子,来溯州陪他了。能为一故人不再嫁娶,他也是用情至极。”“重感情是家传,”戎策抬头,“当年发生了什么?”杨幼清笑了一声:“那年我不过五六岁,我能知道?只不过这次机缘巧合,我能借失魂症查出丰夏的事情。可惜了,他丢失部分魂魄之后,还记得孟兆宁,还记得他们未完成的婚约,因此误以为自己是女人。”“可惜?”戎策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您想和我拜堂吗?”“脑袋瓜子里想什么!”杨幼清推他一把,“这件事不能瞒着,你回去写信告诉你舅舅。”戎策急忙点头,但是思绪忽然飘出去,飘到一间大红布装饰的礼堂,没有高朋满座,没有美食佳肴,只有身穿红衣的杨幼清笑着望向他。他师父整日不是黑色的制服就是素白的长袍,从未见他穿过红色。“阿策,”杨幼清看他走神掰他脑袋,“你看。”戎策回过神来急忙看向杨幼清所指的方向,瞬时一愣:“沈景文?”不远处的沈景文自然也注意到了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视线下移些许,戎策急忙将手从杨幼清的指尖抽离。他看见却没说什么,如同当初发现戎策身份也没有说出去一般,丝毫不关心自己之外的任何事情。“沈三少爷怎么跑到溯州来了?”戎策凑过去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沈景文抬手作揖,说道:“听到了些许风声。二位面前我就不隐瞒了,这件事的确是青丘狐所为,应当是提前苏醒的某一只。只不过他作案没有任何的规律,只是在附近的几个村落徘徊。”“我们至少知道,”杨幼清打断他,“他不小于三十岁,定居在此二十年,而且体力不会太差,不少的受害人都是壮年男子。他截发,但是并不按阳寿来寻找猎物,更像是肆意而为。”戎策耸耸肩膀:“疯子呗。”第126章狐仙孟兆宁收到信的第一刻就往溯州赶,连夜来到渔村,看见坐在村口石头上等待的人,倒是没有因戎策枕着杨幼清的肩膀打瞌睡而生气。杨幼清见他来了,轻轻推了推戎策的脑袋,小家伙即便困到不行也立刻醒过来。“他在哪?”“左手第七家,我们昨天下午给屋子安了挡风的竹排,”戎策揉了揉眼睛,“舅舅,您得做点心理准备,他情况不是特别好。”孟兆宁健步如飞:“二十六年前的秋天,他走了。有人说是佐陵卫暗杀了他,我就从户部辞官,加入佐陵卫。翻遍了所有的档案,都没有找到他的名字。你们……你们是如何找到的?”“他被青丘狐吃了部分魂魄,”杨幼清没有隐瞒,他见到孟兆宁脚步一顿,接着又恢复极快的步伐,“他是最早一批的受害者,因为看病不得不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