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继国十真讨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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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伊国高野山地区杨柳山,赤筑山城对侧,鹧鸪峡馆 这里是新建的属于继国十真的这一派的居城和统治中心,与军事堡垒赤筑山城只隔着一河谷。 巨大的白猫如果舒展他的四肢,便能够将继国十真彻底的掩埋在他的身体和毛发之下。他像一只有着长毛的大雪豹,将毛发铺在地上,化作一大片春日里不散的积雪。 大猫伸出指爪,拨动着面前刻了平假名和数字的薄木板。 继国十真打算用这个木板和大猫沟通。 ——至少他现在知道这只猫叫做「悟」了。 “我该怎么帮悟先生变成人类呢?”继国十真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放在案几上,微笑着看着大猫摆弄面前的小木板,“悟先生知道很多啊。” “咪呜——”(知道超多哟,包括你会娶很多老婆,还会有小孩诶。) “喵呜。”(我还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呢。) 但五条悟为了避免再一次被妖怪传送出去,他并没有说出实情。他用猫掌拨动着嵌在木板上的铁环,缓慢圈出一个个平假名字符。 「因为小悟是你唯一的猫嘛。」 「小悠真是小悟未来的伴侣哦。」 “未来的伴侣?哈哈,悟先生真可爱啊。就这么喜欢鄙人吗?”继国十真抓住大猫故意挥过来的尾巴,看着那尾巴环绕着他的小臂,尾巴尖扭来扭去,“唯一的猫啊,那倒是可以啊。” 唯独不会是唯一的伴侣,这个词语太过于沉重和珍贵了,继国十真不认为自己能有这么美好的感情和选择。 “我和借宿在泷稚馆的绿萼已经订婚了,在那孩子正式着裳后会完婚。”继国十真瞄了一眼不知道是谁放在政务下方的女子画像,撇了撇嘴,青涩的眉宇间逐渐聚拢起了不耐烦,“…真是的,催什么啊?而且这些娇娇柔柔,兴趣是绣花管家的小鬼有什么好的,一个能陪玩(打架)的都没有。”继国十真忽略了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的事实。 “喵呜——”(就是!那些小女孩只会哭吧!而且除了老子谁会陪你打架嘛。) 「对呀!那些剥夺青少年的青春的烂橘子最可恶了。」 「小悠真还是个13岁的小孩子呢。」 “我14了。”虽然是虚岁… 奇怪,他是从哪里知道「虚岁」这个词的?不是一出生就是1岁了吗? “伴侣这种东西可望而不可即,还不如讨论下比较易得的同伴…” “因为,同伴…” 继国十真的脑海里闪现了一片花海,和一段有着回音的对话: 「呐,■■、■■就算我们未来变成老爷爷和老奶奶,我也希望能和现在一样呢。」 「我才不想变成老奶奶啦,■■」女孩有些不开心地说道。 「就算变成老奶奶,■■也是最漂亮的那个哦。」第二个男孩开口了。 「啊,■■哥你好讨厌啊…■■你快看■■哥啦!」女孩撒娇道。 「但是那样一定会很有意思的。」最开始说话的男孩笑着附和了。 「一定是哦。」 山野间的花海和少男少女们的嬉闹声,刹那间被一片黑暗所取代,虚幻的撕扯般剧痛从头颅深处迸发而出,飞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继国十真有种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贯穿后,无形的嗜血野兽从他的脚趾开始撕咬着他的身躯。 这突如其来的、绵延不绝的剧痛冲击着继国十真全身的神经,与这剧痛伴随而来的是一帧帧血红色的画面闪烁和一张张奇怪的面具在他面前飘荡。最后,这些画面一个个暗了下去,一个幽深的暗巷浮现在继国十真面前。 暗巷里除了有着腐烂垃圾和老鼠死尸的臭味之外,更是散发着一股浓郁到令人发呛的血腥味。整条暗巷的地面和墙面几乎被暗红的血液和细碎的rou末给涂了个遍,一个顶着被血染红的金发的高大怪物拖着腰后紫色的触手,蹲在地上,手捧着一截有着白袖子的手臂,大口啃食着。 咔嚓咔嚓——咕噜—— 被怪物活活撕下手臂的青年还活着,但见那没有起伏的胸廓和几乎微不可察的出气量,断裂的脊椎和被掏空的腹腔,不用想。他的双腿因为内部骨头一寸寸地被敲碎成渣,皮rou成了装住骨渣的rou套子,诡异的扭曲在了一起;青年仅剩的左手握着一把断掉的剑,雪白的制服和胸口上挂着的银色逆十字已经被染成了血色。 人死之前,最先消失的是视觉…最后才是听觉。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人…是你?」 「你为什么要来?」 在听觉消散的最后一刻,青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那是个歇斯底里的熟悉男声: 「连你也要抛下我了吗,■■哥?」 在继国十真眼前刚出现幻觉的时候,五条悟变成的大猫正赖在有阳光照射的地面上,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懒洋洋地拨动着跟威加盘(注1)相似的木板。 “喵呜~”(怎么不说话了?纸片人有老子好看吗?) “……■■。” 五条悟抬起头,苍蓝色的美丽眼睛盯着突然低下头,不知道在念叨着谁的名字的继国十真,警惕的竖起了耳朵。 “嗷!?”(Fu什么?那又是哪个偷腥猫!) 然后他嗅到了空气里越发不对劲的气味。 “咪?”(你怎么了?) 巨大的白猫唰地一下跳起来,蹿到继国十真的面前的案几上,扑到仿佛陷入白日梦魇一样面色发白,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身体不由自主颤抖着继国十真身上,猫掌重重的在继国十真脸上拍打了数下,才将人从梦魇里给浅浅的拉了出来。 继国十真伸手,松松的抱住了面前的大猫,深深的在那丛雪白里呼吸着属于猫的气味。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带着痛苦、悲哀和恨意的眼睛,原本属于继国十真的一丝童真也完全消退而去。 人类疼痛到极致的时候,是发不出声音的。 那段宛如无根之萍的影像里,「他」被面具人反复虐杀的记忆穿透了他的大脑,动摇着他的灵魂,他所见到的幻影仿佛成为曾经发生过的现实,投射到了继国十真的躯体上,令他浑身上下都在发出超负荷的哀鸣。 青年临死前所遭受的一切,令继国十真身历其境,就仿佛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不,那个倒在地上,被怪物虐杀活吃的青年,就是他…的上一世。 痛,非常痛…这是自他作为继国十真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痛楚,远比他第一次将呼吸法转换为日之呼吸之时,从内到外来的灼烧感来得更加剧烈。 ……可以忍耐,也不得不忍耐,没有选择的余地。 怀里看似绵软温热的大猫,那蓬松的毛发下本是坚硬结实一块块肌rou,却在继国十真的怀里松软了下来,像是一团发酵了的柔软面团,温驯的攀附在他的肩膀上,一下又一下地舔着他脸上的汗水。 继国十真听着大猫身上发出响亮的呼噜声,脸直接埋入那厚厚的被毛里。 “喵呜。”(做噩梦了吗?) “…嗯。”继国十真发出一点模糊的鼻音,梦里失去双腿和右臂的感觉,让他现在对自己的肢体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无力感,“幻觉…吧。” “喵呜。”(小时候的青橘子真可爱诶,竟然会做白日梦哦。) 巨大的白猫一用力,将年幼的饲主扑倒在新猎的狼妖毛皮地毯上——继国十真前些天为了练剑,带着香川山吹几人挑了个狼妖的老窝,还顺便掏了极乐鸟的老巢。这些天城主居馆多了不少rou和蛋便是这么来的。 继国十真动了动自己的右手,发现仍在颤抖着,几乎推不开这只比他还高的猫,索性放弃起身,虚虚的抓着大白猫狂吸。 “最乐观的情况,还有12年…不,11年…”继国十真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知道自己死期的感觉,他总觉得这点时间并不够让他完成称霸形势复杂的纪伊国,“继国元月存活的长子今年元服,迎娶汤浅城主的女儿后,接下来便是把小儿子过继给赞岐那边了……继国元月是在赌继国林月不会夭折吗?” 不,或许在赌继国十真也开了斑纹,即将英年早逝,且子嗣不丰甚至年幼早夭,最后继国十真打下的领土只能交由兄弟或过继兄弟的子嗣,来继承他的位置。这也是这个时代常见的cao作。 事已至此,继国十真现在也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至于他死后…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人死之后谁管那洪水朝天? 五条悟扒拉着继国十真发红的发尾,蓬松的尾巴用力地甩了甩,心里很不是滋味。 哪有什么11年呢?只剩下8年啦,或许那时候他的虎杖悠真就会回来了。 但是…斑纹从来就不是神明怜悯人类而降下的恩赐,而更像是诅咒,通过压榨了人类体内数十年的生命力和潜能,来换取短短几年的强大力量。 他想起了被封印到御门疆之前,虎杖悠真那飞溅到他脸上的血,灼热的,猩红的,挂在他的眼睫毛上,如蝶翅上的露珠般,颤巍巍地无声落下,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悠真能不能多爱惜自己一点呀?你这样老师会担心的。” 他可是清楚记得在那个异世界里的记录中,知道那个世界的继国十真是如何死去的——即使活到了24岁,仍然和手下遭遇了名为黑死牟的恶鬼,继国十真以自己的身体体腔装满了火药,殉城而死。 五条悟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将继国十真除了头之外,严严实实的压在了他毛茸茸的肚皮下。 “小孩子都比较喜欢跟毛茸茸的小动物贴贴吧?就算是一颗会被噩梦吓到发抖的青橘子,应该也喜欢吧?” “小悠真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呢?” 继国十真并没有被披着猫皮的五条悟给安慰到,恰恰与之相反,他快被这只毛又多又长,而且非常重的猫给闷坏了。 毕竟是夏天,就算此时他们位处只比赤筑山略矮一点的溪谷居馆里,但依然很闷热啊!而且快喘不过气了! 大猫趴在继国十真身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双宛如印着蓝天的湖水的眼睛,关切的看着继国十真,那过于人性化的眼神,让继国十真一下没了言语。 他的猫…不是人类变得,就是真的妖怪吧。 真是的…好歹眼神也掩饰一下啊。 希望这只笨猫是妖怪,至少没有人类这么脆弱,就算被骗也有更多机会活下来。 活得也能久一点。 “明明我是厌恶着…所有非人的生物。” * 随着继国十真对于上一世的记忆浮现,他表面上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变得没有那么贪玩,且越发专注在工作上。 永正10年,五月,生地氏投降,钱坂城被继国十真接手;七月,隅田党的主根据地岩仓城、霜山城被继国十真带人夜袭,二城和隅田八幡宫被烧毁(注2),隅田党葛原三郎,松冈进等人被埋伏战死;八月初,在对隅田党残部的围剿中,趁着贽川氏派人支援时,其空虚的长薮城和居馆被继国十真的下属高城胜高和苏都美等人率兵攻打,随后在贽川氏回援的路上,被继国氏一族法师引来纪之川河水袭击,超过千人被淹死在突然泛滥的河水里;十一月,隅田一族在高野山的势力归顺,不久后僧兵数量仅次于高野、根来二山的粉河寺归顺;次年三月,九度山地区和原纪之川沿岸、隅田一族在伊都郡的领地,全部被继国十真收入囊中。 固然传承自胧夜叉姬的妖术,在有水源的地方使用具有加成作用,但在引纪之川河水对敌时,被泛滥的河水淹死的不止敌对武士,还有沿途的村落。被淹死和家破人亡的平民,可远比战死或负伤的士兵多得更多。 放在后世,这种人为制造的灾难,早就足够滋生出咒灵了,但在这个诅咒衰退的时代,只会助长出各种妖怪。 继国十真像是不守潜规则的独裁者,如同他的先祖那样,纠集了一群不安分的人,使用普通人无法掌握的力量,收服以赤筑山城为中心的周边领土。 趁着此时纪伊国内也不太平,且担任幕府将军的足利義稙因为与细川氏、大内氏、畠山氏发生冲突暂时离开京都,出走近江甲贺郡,在当地一病不起,使得地方反对势力蠢蠢欲动,三个氏族为了维持地位,有些自顾不暇的情况下,继国十真和其他大小领主开始了试探。 出目次郎曾收到下面不少消息,有不少流言蜚语说足利義稙被纪伊守护畠山尚順逼得病死在甲贺,再加上今年能登的畠山氏家臣突然反叛,使得能登守护畠山義元不得不归国镇压——他怀疑继国十真又让乌涅梅那些能人异士暗中做了些什么,但他没有证据。 出目次郎至今仍不知道继国十真将局势搅乱的目的。 假若他此时开口询问了,继国十真便会如实回答——只是因为看到一切变得混乱,而感到有趣,并以此为解乏的乐子。 “这样会变成众矢之的啊,会引来围剿的。”出目次郎担忧地在一边劝说道。 在出目满彦去世,侄子们尚未成长起来后,出目次郎只能暂时接过出目满彦的职位,出现在军队里。 “借用法术和黑巫术,甚至引起妖怪攻城,并非一个仁德英明的统治者所为。” “您这么做,会被畏惧的,统治会不稳的。”不要把主动挑衅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啊。 “所以鄙人接下来的目标是以根来众为首的高野山僧徒…啊,话说回来我们也勉强能自称是高野山一派哦,毕竟我们的大本营就在高野山的外八叶上。”继国十真随便扯了个借口,态度敷衍,“说起来好久没见到六弥那个家伙了,他们野边氏的居城(注3)是在莲华乘院领的南部庄对吗?”日高那边的梅子不知道腌制好了没,有点想吃了。 出目次郎怀疑地看着他,显然不相信继国十真寻人出游的目的单纯。 “为何那个表情?鄙人只不过是想找六弥一起去抢杉之坊的大和尚的新茶,品鉴一番他新得的相阿弥(注4)新作…鄙人和根来寺的大和尚可是两年前打了个小赌呢。”还是他赢了的那种。 “在下以为您讨厌佛宗…还有,您应该称他为‘住持’。”——这家伙只是想找理由发动战争(搞事)吧。 “只是理念不合。”继国十真玩着从隅田党的葛原氏和上田氏那里进贡的珠宝,拿着一颗管状的白玉珠子在手里把玩着,“隅田党的事情没那么好解决。我们现在所拿到的不过是曾经隅田北庄势力所属的领地,既然原隅田南庄下司的上田氏乖乖成了鄙人的狗,那么隅田党跟高野山僧徒的领地之争就是鄙人的事情。” “反正他们迟早会发生争斗(注5)的…把那些家伙打服了再结盟怎么样?鄙人挺想要在全名里加上受领一个威风的官位呢。” “…您不会还在惦记去年塙坂秀信那封回信吧?”出目次郎可是记得刚收到名古曾城的回信时,继国十真盯着对方的落款许久,一脸不高兴,“秀信先生的‘出云守’只是一个代代下传的受领虚职,您不会也还想要封一个‘守’或是‘介’吧?” “唔…也不是不可以?虽然现在相当于‘伊都郡大领’了,但山吹姐说,想让我当纪伊介。” 闻言,出目次郎正在整理散落的图纸的手稍微顿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半躺在软垫中,对着自然光欣赏一个银质绞丝香囊的继国十真,又若无其事的垂下视线。 出目次郎看着手腕上雕工拙劣的贝母佛珠,一颗颗冰凉的莲花流转着氤氲的彩光,像是某个糟糕的家伙眼底流转的焰火。 沉迷于玩乐的继国十真并未发现出目次郎短暂的注视。 “十真大人跟那只香川家的母夜叉今年要完婚了啊。那么,接下来是迎娶班女大人他们安排的姬君了吗?”出目次郎将手里的纸张叠好,用镇纸压上,“是南纪国人众的安宅氏,还是奉公众湯河氏?到头来只有在下一个孤家寡人啦。” “唔…干脆次郎君也一起来好了,反正你是我的狗嘛。”这样就没关系吧? “……请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别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根本不可能的话了。 出目次郎揉了揉太阳xue,一副疲惫的模样。 “氏宗先生已经给在下介绍了一位小姐,来自苏氏的医女,师从辰美先生。” 出目次郎提到的苏辰美是去年与嫡兄苏氏家主从继国十真这里拜领了偏讳,改名苏都美以示效忠的苏氏的法师,也是领兵攻打了长薮城的功臣之一。苏氏一族最开始也是依附在麻郁夫人手下的势力,麻郁夫人去世前便转投了继国卯月,在继国卯月脱离继国氏出家后,又借着原氏、高城氏和出目家的联系与继国十真搭上了线,返回了伊都郡。 “辉叶的姐妹?你想跟氏正当姻亲啊。” “是呀,谁让您没有meimei,也没有关系好的jiejie呢?” 出目次郎知道就算他再怎么拖延,再怎么不愿,在这个时代有点身份地位的男性不结婚可不行,因为只要想要继续走下去,那么人的一生总是有许许多多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要面对。 “娶了辉叶夫人的jiejie,按照辈分来算的话,到时候您或许要喊在下为叔父了呢。”出目次郎抱着开玩笑的态度说道。 继国十真像是被触动到了什么令他不愉快的回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啊,他的狗是不是想要跑了?不可以哦。 “想都别想哦,出目你是我的狗,哪有主人把狗当长辈的。”继国十真抓起一颗圆润的红宝石,玩闹似的抛出,砸在出目次郎的胸口,“出目也和山吹姐一起嫁给我算了,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啦。” 「呐,■■、■■就算我们未来变成老爷爷和老奶奶,我也希望能和现在一样呢。」 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声又一次在继国十真的脑海里响起,那并不属于继国十真,也不属于他所知晓的任何一个人。 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虽然没有所谓的「永恒」,但灵魂和记忆是永恒的。 香川山吹曾说过的“想要永远在一起”的渺小愿望,一直被继国十真给记着。 “呵呵,请您成熟点吧,马上就要娶亲的人了……班女会很cao劳的。”继国十真和香川山吹两个任性的幼稚鬼凑在一起,怕是谁也长不大吧? 出目次郎又叹了口气,倍感心累。 “鄙人早就元服了哦!是个大人了。” “那您倒是把文件上的落款都换一下吧,有谁元服之后还使用幼名当作大名的,这非常不礼貌。”出目次郎看着继国十真右手写出的歪歪扭扭的狗爬字,眉毛皱得和虬起的蚯蚓一样,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认命似得决定重新抄写一份,“太过离经叛道可不好。” “说到底,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无所谓啊。”自称和署名本就可以随他喜欢,“现在这种时代,当然是谁厉害,谁就是天理。趁着有限的生命里,玩得疯狂一点也没关系啊。” “不能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也不错…啊,说起来,你觉得把有田和多度津那边老家伙们都宰了怎么样?” 继国十真的笑容和他不经意透露出来的东西,令出目次郎头顶的雷达嗡嗡声响起。出目次郎抽了抽嘴角,他想到了继国十真为了想吃特大的烤翅,带着那几个玩炎之呼吸的傻子,跑去清扫隔壁天狗峰里的妖怪。 出目次郎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他谨慎地打量了周围所有可行的逃生出口,和触手可及的包袱后,缓缓地吐了口气。 “你又干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自己认得主君,自己得帮他收拾好烂摊子。 “也不算过分的事情吧,只是在玩而已。” “引狸猫妖攻打雨雾城,引纪之川水淹了沿途村落城池,放火烧城,挑拨畠山氏一系的被官,跟熊野众串通,给隔壁高野山的僧人下咒,偷了根来寺杉之坊里的佛像,然后把佛像埋起来什么的…”出目次郎呵呵冷笑几声,并不相信继国十真的鬼话,“这些‘游戏’你也不觉得算是过分的事情。” “这次真不过分啊。”继国十真抱着一个虎皮垫子蹭了蹭,发现触感没有自家到处溜达的猫好之后,又扔开了,“出目君还记得白峯山的天狗吗?我们之前以陀罗坊的人的身份和那些野兽‘打过’交道的。” “听说陀罗坊半个月后要在白峯山讲经,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继国十真在出目次郎错愕的表情下,扬起了笑脸,脸上满是期待。 “你到底…为什么…” “因为鄙人是‘继国’啊,只是在顺应自己的本能而已——鄙人的那些兄姐们也是这么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