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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第51节

    寒寂只当没听见,抚着清空的脑袋,温声说道:“赵施主将天宁寺的印章交给贫僧,贫僧惶恐,特意前来谢恩,顺道带清空见见世面。”

    赵寰诧异地咦了声,道:“清空是出家人,当潜心念经向佛,哪需见什么世面。不过既然来了,周男儿,你带着清空去与三十三娘她们玩耍。”

    清空本来听到念经,嘟着嘴不满。听到能出去玩,立刻又偷抿着嘴,眉开眼笑了。

    赵寰看着清空的稚气童真,再看寒寂的无奈,一本正经道:“寒寂师父,你该与清空多学着些,还是心思纯粹些好。”

    寒寂掀起眼皮,偷瞄了眼赵寰,见她看来,立刻垂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赵寰请寒寂坐下,旋即一连声道:“你如何还不去天宁寺,那边的事情多着呢。还有,先前我让你找的铁匠,种地的百姓,可都安排好了?”

    寒寂还没坐稳,就被追问了一堆差使。他吸了口气,刚要开口,赵寰就抬起手挥了挥,不耐烦地道:“既然事情多,你却一件都没办好,快回去忙吧,别在这里耽搁了。清空你别管,让他留下来玩。等他玩够了,你将天宁寺事务,加上差使都办妥当了,我将他送回到你身边。”

    寒寂几乎没跳起来,忍怒道:“你要扣住清空?”

    赵寰缓缓笑了,道:“是你将清空送到我身边,反倒指责我要扣住他,真是倒打一耙。”

    寒寂定定盯着赵寰,终于慢慢坐了回去,转眼四望,惆怅道:“这间大殿,不比以前肃穆堂皇,多了些人气。”

    赵寰随着寒寂的眼神望去,点头附和道:“那是因为里面住进来的,是真正的人。”

    寒寂愣住,失笑道:“倒也是。”

    赵寰笑,轻快地道:“不装了?萧公子,你什么时候做的和尚?还是你与那圆性一样,剃了光头就成了大师?”

    寒寂脸一沉,生气地道:“你休得胡说,贫僧自小到寺庙里带发修行,在十岁时就正式剃度出家了。”

    “哦,原来如此,倒是我失敬了。”赵寰顺口道了歉,问道:“你出自萧家何枝,辽国灭亡之后,萧氏的族人呢?”

    寒寂眼神一暗,道:“贫僧出自德祖宣简皇后萧氏的嫡枝,其他几系,要不死得七七八八,要不就消失了,不知流落到了何方。”

    德祖宣简皇后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生母,辽国开国皇太后。

    耶律阿保机的妻子淳钦皇后述律平是回鹘人,其生母前后嫁过两次,两任夫君家族,都被耶律阿保机并入了萧氏一族。

    后来再加上太宗的妻子靖安皇后萧温,辽国的萧氏皇后越多,派系就越多。

    萧氏的权势太大,惹得辽国皇帝忌惮,不断打压与提拔。萧氏各系跟着起起落落,里面的关系斗争,很是复杂。

    不管辽国皇帝再打压萧氏,他们的皇后以及后妃,永远都姓萧。辽国可以称得上是,萧氏与耶律氏共制天下。

    赵寰闲闲问道:“辽国没了,你可是想要复国?”

    寒寂猛地抬眼看向赵寰,却见她眉眼一冷,突然变了脸。

    赵寰厉声道:“想要借我的势力,让你做事却挑三拣四。走走走,少来我这里打听试探,快回去按照我的吩咐做事。”

    寒寂气得眼前一黑,真想掉头就走。

    从他进门,一句话都没探到不说,不仅交代了身世,折了个徒弟进去,还被训了一通!

    不过,赵寰狡猾多变,但她从不做无用的变化。

    寒寂眼神沉沉,不动声色打量着赵寰。他能断定,肯定是出大事了。

    不过,她究竟打着什么注意,准备如何算计他?

    第52章

    寒寂总觉着不对劲, 皱眉起身离开。走了几步,他一个急旋身回屋,大走走到案几前, 微微俯身, 问道:“可是金兵要打回来了?”

    虽是疑问, 寒寂的话却带着肯定的意味。赵寰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嘲讽地道:“寒寂师父,出家人可不打诳语。以你的本事, 莫非不知道有兵马离开燕京。他们去了何处, 你心中该大致有了底,何必明知故问。”

    寒寂眉头拧得更紧了些,道:“贫僧只知晓了你派了兵出城, 真不知你将兵马派到了何处。但贫僧猜测,应当不是与金兵打仗,否则, 你不会尚且留在燕京。你的这点兵马, 完颜鹘懒都打不过,再加上完颜宗弼......”

    他的话语一顿,神色凝重了几分, 急促问道:“可是完颜鹘懒与完颜宗弼他们联手,要将你剿灭?金兵在南边, 要尽快抽身回援......他们与赵构联手议和了?”

    真是聪明, 一叶知秋。赵寰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平静地问道:“你呢?可准备着□□中取粟?”

    寒寂垂下眼眸, 片刻后,淡淡地道:“贫僧乃是出家人, 大辽已灭,天下的纷争与贫僧何关?”

    赵寰将手上的账本,啪一下扔在案几上。寒寂眉心一跳,抬头朝她看去。

    赵寰神色凌厉,沉声怒斥道:“你这个和尚,真是太过虚伪!嘴里念着天下苍生,实则是冷漠而野心勃勃。你是哪门子的贫僧,先装模作样来找我,将清空送到我手上,试图表达你的诚意。但你清楚得很,我不会拿清空如何,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够响。”

    寒寂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冷冷道:“劝赵施主莫要血口喷人......”

    赵寰拔高声音,一下打断了他:“我血口喷人?你真念着天下苍生,就该将你手上的兵马粮草,你藏着的粮食钱财,都统统拿出来!”

    除了赵寰之外,此生寒寂还从未遇到如此霸道之人,这般不客气对他。

    寒寂快被赵寰的土匪行径气晕了,怒道:“真真是不讲理,竟然想要动手抢了......”

    话说到一半,寒寂就后悔得想咬断舌头。他总算知道,赵寰打着什么主意了。

    他被她的真真假假,反复无常弄得晕头转向,一时失去了防备,被她诈了出来。

    这个女人,真是比狐狸还要狡猾。他早就提醒自己,不要给她诓骗了去,谁知还是着了道。

    赵寰笑吟吟指着圈椅,温柔地道:“寒寂师父,请坐。”她提壶倒了清茶递上前,道:“我一直喝这个,你尝尝看。”

    寒寂望着茶碗里暗黄清澈的茶水,重重地坐了下去,冷硬地道:“贫僧没有!”

    赵寰哦了声,不紧不慢道:“寒寂师父,眼见开春了,你对荒废的土地视而不见,完全不担心粮食。一则是你从我进了燕京时起,就知道迟早会有一场大战,怕毁坏了庄稼。二则是因为你有存粮。作为曾经的大辽萧氏一族,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你给我那些铁铸佛,其实早就是你算计好了,一直在等着我上门。完颜宗弼离得远不清楚,但你从我们进城时就看得明明白白,我真正的兵力。”

    寒寂身子动了动,伸手去拿茶碗,浅尝了口。茶水寡淡无味,入口略苦,他再尝了口,依然苦。放下茶碗,沉默不语。

    赵寰一动不动望着寒寂,见他不吃茶,重新倒了碗清水递上去。

    寒寂抬起眼眸,目光落在赵寰晃动的右手上,微微一顿,倾身接过了茶碗。

    赵寰端起茶碗吃了口,继续道:“我们这群人,说起来是兵丁,其实就是一群手无寸铁,拿着乱七八遭铁锥就敢杀金贼的普通寻常人,离真正的兵还差得远矣。一旦对上完颜宗弼他们,不过几个回合就得败。如此的结果,对金贼来说,基本上没甚损伤,你肯定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对你来说,我们最好是两败俱伤。”

    大宋赵构盼着她与金人两败俱伤,大辽寒寂也盼着她与金人两败俱伤。

    真真是群狼环伺啊!

    既然被赵寰看穿,寒寂也没再打算隐藏,倚靠在圈椅里,脸上难得浮起了一丝笑意。

    这一笑,他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慵懒而惬意,多了几分贵公子的风流,道:“既然赵施主料事如神,却合盘对我托出,又是打的何主意?”

    赵寰依旧神色肃然,紧紧盯着寒寂,一字一顿道:“你知晓我打的什么主意,我总不至于要请你当我的国师!”

    寒寂眼眸一睁,似笑非笑地道:“真是好大的口气!”

    “对,就这么大的口气。”赵寰连眼皮都未抬,道:“因我觉着你是聪明人,看得透眼前的局势,故而与你商议,而不是直接动手。不妨告诉你,我派出去的兵马,是去了开封,与开封府尹辛赞一起,杀了刘豫,布兵白沟河。”

    赵寰与完颜药师的白沟河一战,寒寂自是知晓。曾经的敌人完颜药师,如今成了赵寰的马前卒。被她指挥着如疯狗一般,到处杀曾经的金人主子。

    不过,辛赞能与赵寰联手,令寒寂颇为意外。眉心微蹙,思索着赵寰何时与他搭上了线,如此信任他。

    赵寰道:“天下抗金义士不知几何,被亡了国的辽国人,我可没怎么见到他们抗金的身影。你们的耶律大石以前还尚有些血性,能与金人干仗。他如今逃亡了西边,已经自立为王,此一时彼一时,他已经是帝王了,不愿再回来吧?”

    寒寂给耶律大石去了信,他除了敷衍几句,就是让他带着兵马,前去与之会和,许诺他荣华富贵,权势。

    被赵寰一一指出,寒寂神色微变,定了定神,沉默着不搭话。

    赵寰也不在意,提壶给自己倒了茶,再给寒寂加了清水,闲闲道:“你手上的兵马粮食,我还不大放在眼里,远没有辛府尹手上的义军重要。因为,他们敢与金人拼命,有骨气。不然,我就先对你动手了。”

    寒寂再也坐不住了,冷哼了声,道:“你休得说大话,贫僧岂能轻信你的花言巧语。”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是谁阻挡不了,是因为你们这些贵人。”赵寰神色嘲讽,上下打量着寒寂,指了指他身上的粗麻僧袍。

    “这一路我走来,看到许多百姓,连粗麻都没得穿。你要复国,你可问过你的百姓子民,他们想要过如何的日子。他们可在意谁是他们的君主。他们要的,乃是太平盛世,能吃饱穿暖,能有尊严,安稳活着!无论是耶律氏,亦或是萧氏,张口闭口皆是天下,权势。”

    赵寰惋惜摇头,长叹一声道:“你们只要肯稍微低下高贵的头颅,俯瞰一下如蝼蚁般的众生,就该深深知晓,你们有多么可笑,真是枉为人!”

    寒寂被赵寰骂得脸色一白,喘息急促起来,反驳道:“那你呢,你们赵氏,何尝不是如此!”

    赵寰扬起下巴,傲然道:“此赵氏非彼赵氏也,我要的,一直是天下一统,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哦,我忘记告诉你,燕京所有的土地,我准备重新丈量,百姓重立户帖。以后他们皆是大宋的子民,分给他们耕种的土地,子子孙孙都属于他们,只不许买卖。”

    寒寂霎时坐直了身,紧紧抓住了圈椅扶手。

    虽说地不真正属于百姓,无法变卖。但实际上来说,与实际拥有无异。百姓亦不会担心被权贵们占了去,不担心没地耕种。庄稼人只要有地,勤快,就不愁会被饿死。

    真正吃亏的,是拥有大片土地的权贵富绅们。他们只要敢冒出头,就中了赵寰的下怀,给她增添粮草罢了。

    在燕京的百姓,却会感激涕零,无需他出手,他们会自发站出来,争抢者去占地。

    此举一出,赵寰将民心尽收囊中。民心在太平盛世时,并不太过重要。

    在战乱时,就显得尤为珍贵。一呼百应,手握千军万马都会忌惮。

    寒寂惆怅不已。

    时也运也,只怕,大辽真气数已尽了。

    赵寰觑着寒寂的神色,虚虚实实道:“我既然敢一路杀到燕京,早就预料到会与完颜宗弼一战,若真如你见到那般弱小,早就直接逃回南边了。我能有辛府尹响应,就会有岳宣抚,韩少保等人响应。言尽于此,一切皆看你的决定。我们之间,不是联手,也不提归顺,只有融合。不分辽宋,以后都是华夏子孙。”

    寒寂挣扎着,抬眼看去。迎上赵寰凛冽的目光,颓然闭上了双眼。

    若是成了大辽与大宋,他们之间的虚假平和,就完全不见了踪影。

    大辽与大宋,曾经是征战多年的生死仇敌。

    “赵施主说得极是,贫僧不过是出家人,一切都乃痴心妄想罢了。“寒寂双手合十,晦涩道:“赵施主,贫僧惟愿见着大辽的百姓,能安好活着,一切都有托于你了。”

    诈寒寂实属不易,他迟早得看出来,只盼那时候,与完颜宗弼已经打完了仗,他就是后悔也没用了。

    赵寰暗自舒了口气,眉眼缓和不少,颔首客气地道:“寒寂大师慈悲,能放下心中执念与仇恨,是我不如大师也。大师放心,我先前说过,只要我有口饭吃,就不会忘了所有的百姓,定当信守承诺。”

    寒寂心里空荡荡的,失落地起身告辞,道:“贫僧这就领着清空回去。”

    赵寰温声道:“清空留在这里吧,寺庙日子清苦,毕竟他还小,让他好生玩一玩。”

    寒寂似乎感到不对劲,对着赵寰难得真诚的模样,他又抛开了念头。怀疑自己思虑过度,一时有点糊涂了。

    赵寰礼数周到,将寒寂送到了大殿外,刚准备回屋,徐梨儿与赵璎珞一并骑马回来了。

    两人跳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前的马夫,互相不理不睬,扭头气呼呼往前冲。

    “这是怎么了?”赵寰站在廊檐下,笑着问道。

    徐梨儿看了赵璎珞一眼,强忍着气,先说了她们前去寺庙的事情:“二十一娘,我们去了三家寺庙,里面穷,只寻到了七八样铁器,已经差人送到了姜五郎处。”

    金人先前已经洗劫过,赵寰心里早就有数,听后也并未失望。

    赵璎珞将脖子转到一边,僵着脸不做声。

    徐梨儿见状,也哼了声,脚步一转,拿背对着了她,继续道:“我们按着你的吩咐,说了以后庙里香火银的事情。前面的两家寺庙方丈都老实,全部都应了。只那间广慈寺的方丈很是狡猾,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一个劲干嚎哭穷,说庙里和尚没了活路。十九娘听他哭了几句,唰一下拔出刀。”

    赵璎珞听到徐梨二提起她,顿时挺直腰板,板着脸,倔强地昂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