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与桨(03)：木嘴

    “Tin哥，你跟阿嫂最近怎么样？前几天我在学校里碰到她，喊她一声‘大嫂’，她都没理我。”大虾将手里刚换的一袋子硬币递给他。

    不到中午，电玩城灯光昏暗，空气里散着散不去的烟味，在这里永远分不清是昼还是夜，许多人将这里做蜗居点。机器边上还磕着个人在睡觉，大虾踢了踢他椅子，让他闪开让位，刚要坐下，谁知被江楟一脚勾过椅子———

    “木嘴（注），少去打扰她，你阿嫂是绩优生，跟我们不一样，你要是打扰到她学习，我将你个肥虾打成虾米信不信。”

    大虾身高不到一百七十公分，体重已达到恐怖的一百八十磅，一个屁股蹲儿落地，脚下都要震三颤。

    “我知   我知道。”大虾扶着腰站起来，“我是见学校里觊觎阿嫂的人太多，都知道你是我大哥，我一声‘大嫂’，这下谁还敢打大嫂主意。Tin哥，阿嫂顶级靓，你就不担心被人抢去。”

    江楟抿着唇沉默一整，手上用力敲着机器按钮，半晌过后才说：“她不想让他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你别在学校里叫她阿嫂，也不准去打扰她。”

    说完猛地敲下中间一个红色按钮，钢镚“丁零当啷”掉落的声音接连不断，肥仔赶紧用另一个袋子装起来：

    “哇，Tin哥今天好犀利。”

    目测大概有八九十个，江楟颠了颠重量问他：“一般女人的内裤几多钱。”

    “这个……”大虾抓抓肥耳挠挠腮，“跟我们的差不多咯，一片小小布料，能要几个钱；八蚊十蚊，好一点的大概也只要十几二十。”

    他一个连自己的内裤都需妈咪来添置的baby仔，怎么会懂这些。

    江楟睨他一眼，起身换另一台机器，大虾跟过去：“Tin哥，你要搞钱，过段时间三川那里有场黑球，那群人出手阔绰，一场酬金5000，去不去？”

    “不去，三川那群人手上没个轻重，上次一场球我全身骨头痛了一个月，5000多个零我再考虑一下。”

    他一边说，脑中一边算着公式，已经塞进去十几二十币，没响应，不急，一会儿就能翻翻倍吐出来。

    一整天，江楟换了两三个场子，幸好大虾体量大，身上兜几百个硬币也不显眼，要是被任何一个老板看见他们毫不留情地屠宰掏空机器，方圆五里的电玩游戏厅都要联名将他二人拉进黑名单。

    不止，还要叫人拖进黑巷，双手合十，拜托，行行好，他们做点小生意，经不起他这样玩。

    要赔偿，挖走身上的钱，这样还不够，要叫来三四个壮汉打落人两颗门牙才满意。

    两人出门时正碰上这一幕，身后黑巷子里传来痛苦嚎叫，大虾颈后一凉，催促着他赶紧走，他道行太浅，没做坏事已经先心虚。

    转眼要到放学时间，江楟果断丢下大虾，让他自己搭巴士回家，准时准点，出现在他和方舟约好的地方。

    这是学校对面的一条弄堂，路窄小不平，且弯弯绕绕像个迷宫，方舟没找上他之前，江楟两次见她都是在这里。

    头一次是有人闹事，十几个死佬将他堵在街尾，人手一根木棍，他一人招架得困难。

    那时她刚刚转学过来，大概是在这乱巷里没了方向，走到深处，正巧碰见这暴力场面。江楟最先发现她，他一个跨步出手，刚撂倒一个人，看见转角一抹白，竟然在那档子也能愣神。随后一记闷棍狠狠抡上他腹部，他吃痛收回目光，抓住木棍顺力落到自己手里，扬手砸落对方两颗门牙，再回头，就是她落跑的身影———

    没想到她个子小小，跑得到挺快，像是生怕这麻烦与她扯上关系，跑到走光了也不知道。

    嘶……江楟踢下脚架，摘了头盔，嘴角不住上扬，现在想起来肋骨都在隐隐作痛。

    第二次———

    还来不及回想他与阿Chou的甜蜜往事，嘴角笑意就收敛起来。

    这会儿散学的已经走得差不多，校门口稀稀落落的学生，聂方舟被身边人缠得烦躁———

    “那天一个下午基本都是自由时间，我有好多问题想向你请教。”

    “……”

    “不如我们约在新界书店？”

    “抱歉，那天我真的没时间。”一路上聂方舟已经拒绝过他许多次。

    走到巴士站停下脚步，余光瞥见了那头的身影。巷口昏暗，落日余晖也无处钻进去，只见他环手倚着墙，身上白T加黑色机车裤，身材欣长，站在那自是一处焦点。

    心一紧，与身边的人又隔开了一些距离，好在巴士来的及时，她对身边人笑了笑：“我们上车再说。”

    那人心中一喜，被她推着先上巴士，校外聚集的最后一批学生不断簇拥上车，他以为方舟就在身后，挤到车厢中段再回头看，聂方舟还站在原地，扫他一眼，转身往另一方向走了。

    直到确定不会再有人注意到她，她才放心往江楟那边跑。还隔着一条马路就发现，对方等她好久，脸色算不上好看。

    江楟的目光从巴士车那个衰仔身上收回重新落到她身上，她还是今早出门时的校服打扮，裙下小腿光洁，因为脚步颇快，裙角扬起，乱他心神。

    等她跑到他身前，气喘吁吁，额头微微沁汗。江楟垂眼看了她一阵，转身拿起一个头盔，丢给她。

    盔上是黑绿相间的个性花纹，他二人一大一小两个相同款式，他认真挑选的，酷到爆，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江楟拿起一早准备好的外套，走到她身前，低下身子围到她腰上，两手用力系得紧紧，方舟吸口气，被他带着往前挪了半步，他低头抵上她鼻尖，臭一张脸，半天不说话。

    好像是生气了，不过还愿意扯下她后脑的马尾揉散她的头发，还愿意接过她手里的盔，给她戴上。

    态度挺让人琢磨不透。

    不管如何，聂方舟怕他真的生气，见他欲转身，抓住他一只手解释到：“他是我班长，约我下月社会实践一起去书店，我拒绝了。”

    谁想江楟噗嗤笑出来：

    “那个四眼木嘴跟瞧上去一样呆，居然约meimei仔去书店的，一起去看书？在那里话都不好讲一句怎么增进感情。”

    他好像超级大度，用指尖点点她罩面，“我才不担心。”

    说罢洒脱转身，长腿一跨点起火，让她赶紧上来。

    方舟抽了抽嘴角坐上车，有腰间衣服遮挡十分方便，不怕走光。

    两手刚抓住他腰侧衣服，猝不及防，他开局就势猛，一下子冲出去，身子后仰着险些被撂下，赶紧手伸前死死环住他的腰，胸口撞上他的后背。

    江楟感受到后背的绵软，十分恶趣味，车速放慢之后又加快，来回几次，被方舟发现不对，在他加速时顺势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他疼到抽气，回头笑着对她说：

    “阿Chou，你故意的。”

    “不好意思，是你车技不稳吓到我。”

    “那就抓紧了。”

    他回过头看前方，笑着一下拧足了马力，车子呼啸划过空气，卷起更激烈的风。

    正日落西山，画面唯美得像是王家卫执导的电影，镜头经过特殊处理，糊上厚重的滤镜，缓慢拉开视角，在橙色光晕里追随太阳离去的脚步。

    可惜男主角毛毛躁躁，和浪漫二字根本不沾边。聂方舟闭上眼睛直想要尖叫，后觉得那模样实在太糗，只好紧紧搂住他的腰，感受血液上涌，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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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嘴：指一个人傻傻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