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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无情的母亲26

    

浪荡无情的母亲26



    张云知道这件事情很愤怒。郁小小吩咐要瞒着他来着。结果凌风答应得很好,转眼就到张云身边炫耀去了。

    郁小小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炫耀的。她看着耍赖坐在脚边不肯松的张云。他的眼睛红着,里面闪过委屈的光,问郁小小为什么宁可和凌风上床也不肯和他上。

    “姐你要是喜欢那样的,我也不是不能学。”他依赖地躺在她的膝盖上。

    郁小小叹口气,摸他的头。实在下不去手,但凡她要是对张云没有那样弟弟式的怜爱,她都不会如今还放着张云不动。但是正因为有了隐秘的偏爱,所以才一直克制着。

    在郁小小看不到的地方,张云眼里闪过急躁阴狠的光。郁小小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很快那样纯真依赖地看着她了。

    然而就算张云穿上情趣内衣,扮成性感可爱的尤物。甚至自己在网上学了灌肠,把自己弄得香喷喷摆在郁小小面前,郁小小依旧没有动他。她顶多用手帮张云疏解一下,但是一到张云爬到她身上要往下坐的时候,郁小小就制止他。

    “你还小。”她这么说道。

    然而张云并不这么认为,他急切地说自己成年了,可以了。一边问她一边黏黏糊糊地撒娇。然而郁小小听着他撒娇,还是摸着他的背,把他放下去。

    内里的焦躁和期盼到底没有得到解决,张云一日比一日烦躁。那烦躁在一日日的拒绝下积压,凝固成阴沉的狠意。

    为什么呢?姐宁可动凌风都不动我?

    为什么呢?她在敷衍我吗?

    我就这么上不得台面,这么不配吗?

    他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不要这样,姐不喜欢。姐喜欢纯真的有自己想法的。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然而他一遍遍这么想着,到底颤抖着手,怎么也对不准试管。

    “啊!”层层的情绪到了临界值,他猛得把试管摔到地上,捂着头蹲下去。那些以往癫狂的想法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情绪失控的时候我怎么做的呢?血,快感,释放……那些东西转着圈在大脑里积聚。他双眼通红,手忍不住颤抖。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答应过姐不再杀人,我答应过的……

    可是她在乎我吗?她在乎我会这样吗?

    理智与情绪在死命拉锯,他紧握着手,滑坐在柜前。试管噼里啪啦倒下来,在地上摔成一片。细碎的繁多的玻璃片。他看着看着,黑夜的暗影又恍惚在眼前。

    忽然,他察觉有人在看他,他侧过头去,在门口看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

    “请问,张云在这儿吗?”

    “不是说要我画吗?”严玉扶扶眼镜,“怎么不见动静了?”

    郁小小烦躁地摸摸脑袋,“别提了。”

    “你还不肯见他?”严玉随意调着色,“他又怎么了?”

    怎么了?他个心机的,跑张云面前炫耀,本来好好的,现在张云也沉不住气了,她还得想办法安抚张云。凌风就是个挑事儿的!

    当时郁小小带着凌风完成了严玉的任务。知道他故意刺激张云后就见也不见了,任由凌风使出百般方法。

    很快,张云也不是吃素的。他使了手段,直接从导师那边下手,把凌风调了回去。然后千方百计缠着郁小小,郁小小烦不胜烦,又有些心虚。果然,海王不是谁都能干。

    当初郁小小问张云行不行,严玉就摇头,说张云和严率的类型有些像。那不是断他心思,那是给他希望去了。她没想到凌风就是个刺球,表面上看得那么无欲无求,实在内里都是坏水儿!

    “你小心点儿张云。”严玉如此道。

    郁小小就看她,“怎么说?”

    “他给我的感觉很像,蛇。”严玉调出一个青灰的颜色,在树丛里加了一道青灰的影。

    “你上次还说和你弟像。”

    “表面像,那种时候,哪里像都不行。”

    郁小小皱眉,刚要说不是吧,又想起张云以往的战绩,一时说不出话。但是他流泪的红眼圈还在眼前,她摇摆不定。又听得严玉道:“并不是所有表面的东西都是真实。”

    “小小,你表现出过对于幼犬的喜爱吧?”

    郁小小愣住。

    齐飞和她打电话,问她这里进了一批石头,要不要来看。郁小小记得自己还欠齐飞一篇诗稿,这些天她每天晚上抽时间练练,已经有些样子了。她说好,又问那家怎么样了。

    齐飞知道问的是哪家,沉默片刻说,上次她们说要找医院,联系试新药。但是云老头还是没有挺过去,现在只剩云丫头一个人摆摊了。

    “云丫头又收养了几个孩子,据说是当初云老头一直接济着的。但是碍于云丫头没有接过来。云老头一死,云丫头难受,为了满足云老头的心愿,决定也接济那几个孩子。到时候也有个照应。”

    “你不用担心她。”齐飞咔咔咔剁下几只鸭头,擦擦汗回过身。她穿着一件灰夹克,很朴素简单。

    “她也不是个笨的。”齐飞把鸭头扔水里,“她认了老裴做师傅,每天就回家一会儿。那些孩子都不大,心眼也不算坏。老裴也知道。”

    “我倒是知道有个救济会。”郁小小道,上次的医院就是她问原琳琳联系的,最近原琳琳说那面在找救济的孩子。

    “那种要拍照给钱的救济会?”齐飞看过来,见郁小小点头。齐飞就笑着摇头,“别想,云丫不会答应的。”

    “她心气很高,对于她而言,她宁可去捡瓶子也不肯这样出卖尊严。”

    郁小小默然,她当然知道这对于孩子是另一种凌迟。那些受到救济的孩子,哪个是真的愿意在镜头前拿着感谢语拍照的?开始是不好意思,难堪,闪躲,到最后就成了麻木。为了生存被一遍遍剐,剐到最后一个个心理问题严重。

    可是没办法。

    每到这个时候郁小小就很无力,她不明白不养孩子为什么要生孩子。

    或许,她没资格说这些话。

    她叹口气,问齐飞要不要去看看。齐飞看她,郁小小被看得奇怪。齐飞见她真的不知道,就摇摇头,“你要给他们带什么东西?”

    “一点钱?”

    齐飞又笑,“云丫给他们找了活儿干。能养活自己。她认了这儿的丽姐做干妈。丽姐罩着他们。”

    “他们不需要。”

    “小小,怜悯有时也是一种伤害。”

    郁小小哑然。

    最后郁小小还是写了一篇英文诗稿,是齐飞指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一篇。写好之后齐飞拿着看,看着看着沉默下去。她的身上是几乎凝为实质的哀伤。郁小小有心问一句,但是又觉得不该再去揭别人的伤疤。最后齐飞也没有和她说,而是把腌的麻辣鸭头带给她回去。又带上她改的一条蛇攀岩石的小摆件。

    郁小小迷迷糊糊回去。她捏着那个摆件,回到家的时候郁楠楠在做饭。

    他很安静了,几乎不说话,也不会再凑到郁小小跟前。郁小小收拾好走进厨房,靠到门框上。郁楠楠还不够高,踩着小板凳做饭。他抿着小嘴,一丝不苟,刘海长到要盖住眼睛。他的身上脏兮兮的,罩着围裙,倒也不会弄到饭里去。

    做好饭,郁楠楠又拧干抹布,蹲在地上擦地。一会儿小钢炮一样射出去,一会又摇一摇摆一摆地擦回来。郁小小看着想笑,她也就笑出来。等郁楠楠擦完地,饭也正好。

    他把饭端过来,摆好,没有看郁小小一眼。等他弄好,坐到座位上的时候。郁小小招手把他叫过来。

    郁小小叫了两遍,郁楠楠才有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见郁小小点头才慢慢挪过来。

    郁小小把那个摆件给了郁楠楠。

    郁楠楠要现出欢喜的神色来,然而他看到那个摆件,发自内心的欢喜凝固了。他看眼摆件,又看眼mama,低着头问了一句,“mama,这是你做的吗?”

    郁小小摇头,还没等郁楠楠高兴,郁小小就道:“不过是我的创意,怎么样,好看吧?”

    郁楠楠的脸僵住,半天才笑起来,“好看。”他这么说着,却摸着那蛇,力道几乎要把它捏碎。

    “好看。”他昂起头,刘海到一边去,白嫩的脸露出来,眉角有一道红痕。郁小小把他抱起来,然后在他鼻子上亲了一口。把他放回去吃饭了。

    欢喜与嫉妒冲击着他的脑海,他一步一步回去,坐到位置上吃饭。鼻端的地方发痒,痒得好像春天百花盛开蝴蝶采粉飞过来的痒。痒得欢喜难耐,然而那痒和酸涩苦涩嫉妒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滋味。

    他吃着吃着,又想掉眼泪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郁小小写着写着文章,忽然原琳琳过来说有一块有人做了。郁小小转着笔,看原琳琳一副快问我快问我的样子,故意不看她。原琳琳果然自己忍不住,过来让郁小小猜是谁。郁小小被晃得不行,只得转头看她:“王易?”

    你猜对了!原琳琳脸上写着,然后很高兴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王易最近安稳下来了,她每月陪着王妈复查,怕继发绒癌。

    “现在没事儿了,她就又捡起来了。而且这几个月她也没有耽误,一直在进修。我也感觉她的文字功底比以前好不少。”

    “对了,她在学的也是医学那一块儿的,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和她探讨探讨。”

    “还有,王易要我问你要不要打HPV。她说她最近认识个医生,有HPV的疫苗。”

    HPV?郁小小想了想,好像是预防人rutou瘤病毒的。她问原琳琳打了没,原琳琳说她大学打过了。

    “其实不接触男人的话,打这个应该作用不大。但是要是有夜生活,还是打一下比较好。”

    原琳琳翻出来过往的文章,给郁小小看介绍的HPV。

    HPV是人rutou瘤病毒的简称,有多种亚型,可以引发多种疾病。其中高危亚型16、18可以诱发宫颈癌。而低危亚型6、11可以引起尖锐湿疣。二价预防的是16、18,四价在二价的基础上加了6、11。九价是在四价的基础上多加了几种亚型。

    搞男人好麻烦。郁小小呼一口气,想起自己确实想过要不要打疫苗,但是因为排不上号放弃了。现在这种趋势,还是打一下比较好。

    “很多病男性是携带者,他们本身不会有症状或者十分轻微,但是到女性身上就容易引发炎症、患病。所以还是做好防范比较好。”原琳琳把那个医生的电话给她,“你最好还是和王易说一声,也不知道她最近在搞啥。”

    郁小小答应了。

    王易在搞什么呢?搞疫苗。

    原琳琳那个事儿和王易说了。她正好在陪王妈复查的时候遇到个医生,那医生说他有门路,就是比市面上贵。王易一直在跑这个事儿。她就闲不住。现在王妈也好多了。王爸成日间在外面旅游,据说是在找什么东西。王易也懒得管他。

    郁小小联系王易的时候,她正跑得昏天暗地。坐石墩子上灌一瓶水,听郁小小说,她就答应给她安排。就是问她要几价。

    “现在国内是二价,就是防宫颈癌的。其他的还是国外进口。国内的也就比国外便宜一二百。你要是要的话,这里正好还有九价的,我给你留着。”

    “一般第一针后面一个月打第二针,两个月也行,半年后打第三针。只要在一年内接种完3针就有效果。到时候医生会和你说。”

    “哎对小小,你那边有要绝育的吗?就是男性结扎。这边有个实验,需要结扎的男性。结扎免费,就是要配合实验。”

    “放心,不会坑你的。这实验安全,就是看一下结扎之后的反应,对比哪里好。”

    “哦哦,行,回来你和我联系。”

    最后郁小小问王易要不要吃饭,王易说等等,最近忙,等她忙完这一阵。郁小小就说好,要她保重自己。

    挂断电话,郁小小看着手机,叹了口气。

    话说,凌风应该也算指标吧?毕竟他是张婷婷的监护人哎。

    郁小小把人名写上去,划在同学家长那一栏。其他同学、老师都空着,她点点下巴,觉得任重而道远。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那时候郁楠楠上四年级。

    郁小小已经很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她完美执行这个人设该做的事情,对郁楠楠忽冷忽热。郁楠楠完全搞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了,有时候他会迷茫,自己真的是mama的孩子吗?

    不,我一定是的。

    每到这个时候,郁楠楠心里就涌起一股深切的恐慌。他和mama唯一的联系就是母子之情了,如果不是,他又能抓住什么呢?

    然而随着他长大,学到的东西越多,思维越活跃。大脑也越发育,他开始认知到一个无法欺骗自己的事实。

    mama,不爱他。

    怎么会有mama不爱孩子的呢?郁楠楠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或许说从那件事发生后他就没办法欺骗自己了。mama知道的不是吗,自己按照她要的做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不管怎么做,mama就是不爱他呢?

    难道,自己真的不是mama的孩子?

    张婷婷越发耀武扬威,她任意驱使着郁楠楠,践踏着郁楠楠,骂他变态。她手里握着郁楠楠的把柄,郁楠楠神思恍惚,成绩连中游也保不住,一直跌到下游去。终于有一次,他取代了赵详最后一名的位置。

    四年级的时候,那个名牌大学生如愿以偿被调走了。新来的是省师范的大学生。

    新的老师是个很温和的人,带一副无框架眼镜,钥匙上挂着个褪色的八爪鱼。他会很耐心地回答学生的问题,张婷婷移情别恋,很快喜欢上了新老师。

    赵详心里不忿,张婷婷是年纪最漂亮的女孩子,白皮肤大眼睛樱桃小嘴,看过来的时候可爱清纯。便是欺负人也是难得的娇蛮。他作威作福惯了,怎么能容忍张婷婷喜欢上别人?但是他又舍不得收拾张婷婷,于是便都是新老师的错了。

    但是赵详这次不敢闹太大,当时他想掐死情儿的孩子,被老爹狠狠收拾了一顿。后来又有情儿怀上了,这次他提前知道了,直接撞掉了情儿的孩子。赵父气愤无比,直接卡了赵母娘家的项目,要她管好自己儿子。赵详本为了母亲出气,反而连累了母亲,自己也被限制了。

    按理说他要忍气吞声一阵子,但是赵详霸道惯了,哪里由得气忍下去的?但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他冥思苦想,倒是小弟提醒了他,说搞郁楠楠不是那个谁出的主意?人那么聪明,再问一次不就行了?

    赵详一拍手,给了小弟一个赞赏的眼神,摸出一张十元钞票,奖励小弟袋辣条吃。自己去找人了。

    奈何那边坚决不同意,说自己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赵详怎么也说不动,就威胁说要把当时的事情翻出来。

    “反正我的事儿不是一件两件。倒是你,要是被你爸知道,没有好果子吃吧?”

    赵详得意洋洋,他看着对面的人握紧拳头,半晌说考虑一下。他便说了个期限,摇摆着回去了。

    然后便是新老师上门家访。

    郁小小并不知道学校的风起云涌,她只是诧异着怎么会有人家访。一听郁小小说是新来的老师便恍然大悟,新老师总是有信念感,多呆几年就也该学会明哲保身了。

    但是老师上门还是要接待的。

    最近王易回来了,不过她找了份医药代表的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回来也和没回来没什么两样,现在倒是王易成了编外人员,郁小小成了骨干中坚。她每日坐在电脑前,眼睛昏得难受。以至于新老师上门的时候,她恍然以为在哪儿见过。

    新老师见到她顿了一下,仔仔细细看一遍,说道您就是郁楠楠的家长?郁小小看着熟悉,便问是不是认识?新老师就摇头,说我姓路,名青。您叫我路老师就好。

    把新老师让进门的时候,郁小小看到了一个旧的八爪鱼饰品。

    她揉揉脑袋,心想路青路青,自己也没听过啊。可不能再熬夜了,这记忆力成啥样了。

    新的路老师来也不是为了什么,而是还说郁楠楠在学校的那些问题。说郁楠楠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不应该埋没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事情没办法处理的话,还是建议郁楠楠转校。

    郁小小就笑,果然是新老师。如果自己有坏心思,直接录音报上去,他怎么也得挨个批评。她摇摇头,说家里不方便。

    郁楠楠就在身边坐着,他看着路老师和mama,哦,应该是mama交流。其实没什么营养,一个不是为了真正的交谈,一个不是为了真正的孩子好。除了浪费时间外有什么用处?

    然而这样的交流有很多,大人之间客气的客套。郁楠楠借口上厕所不去听,路青就和郁小小继续。

    郁小小余光瞥见郁楠楠去了内室。他很久没去过内室了,外间也有厕所,郁楠楠去内室做什么?害羞?她又想起来郁楠楠说外间的厕所堵了要修。她皱眉,先应付新老师。

    新老师絮絮叨叨话很多,有的没的说一大堆,像是唐僧转世。郁小小听得不耐烦。郁楠楠都从厕所出来了,他还在说。终于他意犹未尽地咽口水,像是渴了。郁楠楠要去倒水,被郁小小暗戳戳拉住,路老师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受欢迎,尴尬地笑笑去看郁楠楠,郁楠楠也看着他,眨眼。

    “那我就先走?”他迟疑着,郁小小就迫不及待站起来,把老师送出门。快走吧快走吧有意思吗?郁楠楠就去送老师,郁小小刚要回去,郁楠楠就探头说他忘带作业了,和路老师回去一趟。

    郁小小就摆摆手让他快走,把那个烦人的路老师带走。这路老师不知是不是紧张一点不会看人眼色。郁楠楠落寞着出去了。郁小小赶紧去厕所,憋死她了。

    外间厕所坏了,郁小小去内间,她上完厕所。把头发整整,她最近染了发,和那家墨莲的店主一起染的。她们成为了朋友,有时候郁小小也会带她回家一起追剧。

    怎么感觉有点掉色啊?她凑近看,果然掉色。她啧一声,拿梳子去梳,又见梳子上一团毛发,还带着毛囊,一看当时暴躁地不行,硬生生扯下来的。

    “也不怕疼。”郁小小失笑,那家店主头发茂密,还带点自然卷,每次梳发都暴躁得要命。偏偏人家这样梳也不秃头。郁小小么,如今熬夜,发量堪忧啦。

    郁小小把梳子放回去,拿了新梳子。最近她和那家店主约了电视剧,恐怕她还要用,倒不如分开。她哼着歌梳头发,想到时候一定要问问刘陆怎么保养的头发。

    她可不想秃头。

    “有什么保养啊。”刘陆哼声,“不要熬夜不要熬夜,你看眼角,是不是精华又没有抹?”

    “我和你说那个精华很管用的。”她说道:“你这么好看,干嘛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脸啊,要是我有这张脸,走路都要打摆子。”

    郁小小就笑,说那是自然的痕迹。刘陆就看她的发顶,说她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头发顶又稀疏了,郁小小急得去看,果然看出点儿来,一顺,头发就掉。她看着手心的头发,欲哭无泪。

    “一熬夜就容易出油,出油就重,容易掉。”刘陆咔吱咔吱啃薯片,和郁小小说:“你要不换个洗发露吧?我看你不太适合这个。”

    “正好,我亲戚在家弄了个古法洗发露,贼管用。苗族那边的,一般人我不和她说。”

    郁小小白她一眼,“你搁我这儿卖货呢。”刘陆就嘿嘿笑,冲她拱拱手,说这洗发露真有效,她自己都用着。

    “就是现在生产许可证还在审批,三无产品,你要是要我就给你带几瓶,友情价,绝对不赚你钱。”

    刘陆在经营店铺外还兼职微商,有时候天南地北地跑,也代购。她说现在人谁没有个副业,单主职活不下去啊。尤其是她这样的诚信商家。

    两人贫了会儿,刘陆又说起她遇到的奇事。

    “你知道我喜欢跑,有一次我去人家那儿代购一种小零食。当地的特产,据说喜欢的人很喜欢。然后我等打包的时候,就有一堆男的进来,问老板娘什么事儿。”

    “他们一走老板娘就哭,我好奇啊,就问怎么了。老板娘正想找个人倾诉,说那是她初恋。当时说家里不同意,两人爱得死去活来也只能分手。”

    “后来她才知道,纯粹是那男的玩儿腻了。于是和他妈唱双簧。他看中一个说奔着结婚去,就骗人家上床。等见家长了,他给他妈串通好,他妈心领神会,就充当恶婆婆坚决不同意,以死相逼。这样他儿子有个好名声,为了继续也听他妈的话。姑娘没办法啊,人家妈不同意能怎么办?于是也只能分手。”

    “就这样,那男的靠这个玩儿了不少女孩子。也听他妈的话,他妈说你玩儿了这么多,也该知道女人衣服下面都一个样儿,也找个姑娘结婚了。等你结婚了,生了孩儿,你愿意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管你。”

    “你知道这老板娘咋知道的不?”刘陆磕着瓜子,郁小小就看过去,“巧不巧,当时那姑娘怀孕了,她想找男朋友商量一下,谁知道半路找个地儿歇一歇,就听到一群老太太聊怎么管孩子。”

    “她气得浑身发抖,还不愿意相信,直到真的看到那个说话的是熟悉的人。当即就晕过去了。”

    “后来医生就打电话了么,那男人知道怀孕了。女孩儿不想见他们,自己悄咪咪地走了。”

    “你猜这次那男人来干什么的?”刘陆看郁小小,创她。

    郁小小一连猜了几个都不对。刘陆就笑,“你把人想得太好了。”

    “他来找孩子的!”

    郁小小睁大眼,刘陆就说:“那男人没男孩儿,一想起自己年轻时候风流过,也有几个怀孕,保不得有哪些痴心的,说不定就有男孩儿。如果不好的,要个孩子继承香火。要是好的,说不定还能来段破镜重圆黄昏恋。”

    刘陆磕着瓜子,看郁小小一人在那儿消化,恶心得不行。她自己笑起来,“要是和你说,你恐怕更恶心。”

    “那些男人都组成团满世界乱跑,就是找孩子的。这男人只是其中一个。他们还有群,起的名字贼文艺。”

    刘陆翻照片给她看,郁小小凑过去,就听刘陆道:“我原先是新闻学院的,毕业后搞衣服去了。当时知道后我就潜伏进去,你看这些人,一个个人模人样也都有家庭,就这么借着旅游寻找沧海遗珠。恐怕他们还觉得自己贼负责任贼感动,风流倜傥呢。”

    照片上的人有的很整洁,有的有些散乱。他们身上的穿的衣服有多少是他们的妻子配置的呢?他们穿着自己妻子购置的衣裳,拿着家庭的资金,在外地寻找婚外的孩子,和当时辜负的女子,打扰她们的生活。

    就为了他们的私心,他们的一时兴起。

    郁小小几乎要呕出来。

    “我小时候一直想当大侠,就那种唰唰唰乱杀。”那边刘陆还在说,“所以我搞完之后,就直接把这些发给了他们的妻子,还有他们的行踪。”刘陆兴致勃勃翻新闻给她看,“就是当时有个男星被曝出轨。乱七八糟的新闻,被压下去了。”

    刘陆找了半天没找着。最后她悻悻扔出去,郁小小捡起来看,看到保存的新闻的截图,看到那些中年男人的脸,和蔼的,严肃的,威严的,一点不能看出他们做了什么事。

    并不是所有的不好都写着不好,就像不是所有的美下面都是好。

    “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刘陆百无聊赖,“其实肯定有,但是我管不了。”她的面上是茫然的落寞。然而也就一分钟,她又跳起来,给郁小小说最近新上的电视剧。

    郁小小听她说,然后一起笑笑。

    最近郁楠楠学校出了事。

    还是原琳琳和她说的。

    “我怎么不知道?”郁小小正握着画笔,严玉在后面调整她的姿势。

    “你知道啥?”原琳琳白她一眼,“是那班的,说是赵详他要搞他新班主任,诬陷新班主任猥亵,被同学发现了。证据齐全,直接给他爹了。”

    “他爹到的时候,赵详正和校外几个大哥混在一起打群架。他爹这次为了打点校领导出了大血。最近你们那学校不是要翻新了?就是他爹搞的。赵详直接被他爹打到进医院,办了一年休学。”

    “我和你说这个颜色不行……”严玉在后面说,郁小小就嘀咕着哪有问题,俩人在那里说话。就剩原琳琳一个在那儿说。她翻了个白眼过去,就见郁小小拿黄调进去,一下子颜色就跑偏去了。

    “不是这个,”原琳琳也忍不住上手,然而她加了红进去,颜色彻底扯不回来了。严玉就无奈扶额,忘了手上还有颜料,直接糊了一脸。

    郁小小见着可乐,拿起毛笔给严玉添了一道,顿时惊讶,“就是这个色!”原琳琳也凑过来,怀疑道:“不是吧?”

    严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拿起笔一人给了一道。原琳琳不服输,直接给严玉画了个大花猫,三个人闹起来,笑声不绝于耳。

    等三个人闹完,脸上已经看不出一块儿好地,三个人又推着往前走,这边说你下手太狠了,那边说你就是个流体熊。等你推我我推你到了洗手间,一照镜子,三个人又都笑起来。

    “不是,严玉。”洗啊洗,原琳琳怎么都搓不掉,“你这啥颜料啊。”

    郁小小也下死手搓,啥也没搓出来。她盯着镜子里的脸,怀疑人生。两个人齐齐扭过来看严玉,严玉就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嗯,我想想啊。”

    她一边想着一边悄咪咪往后撤,原琳琳和郁小小一下子识破她的阴谋,不等她跑就扑上去。一个扯胳膊,一个拽脖子,威逼她说什么颜料。

    但严玉死活不说,郁小小和原琳琳对视一眼,哈哈手,一齐挠她的胳肢窝。最后严玉被挠得连连告饶,说那是涂墙的颜料,估计要特制的药水才能洗掉。原琳琳和郁小小看着对方脸上的大花猫,怒从心起,摁着严玉给她来了个全套。

    “你们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严玉端坐在椅子上,看刚刚只是脸脏的两人如今为了制住她手也脏了衣服也脏了,她再看看自己,哪里还有那个优雅的模样,一整个涂墙工人。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颜料泼得哪儿都是,纸也掉了手机也无了,屋子整个一游乐场。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颜料好几天才消下去。一连几天郁小小都躲在屋里,被迫改稿子,她把上次刘陆那个事儿说了说,问原琳琳能不能出专栏。原琳琳说又是专栏又是专栏,你搞了几个专栏了?

    郁小小数了数自己欠的债,心虚地不再提。

    这几天郁楠楠很沮丧,看到她也不走,就站在那里掉眼泪。倒有点郁妈在时候的委屈。郁小小心情好,问他怎么了,郁楠楠就看着她摇头。正好她想起来赵详那个事儿,就随口问了一句,郁楠楠眼睛就亮起来,“mama,我是冤枉的。我找到罪魁祸首了。”

    “哦。”郁小小回了一句,她等着郁楠楠说赵详的事儿,半晌没人吭声,她一看,郁楠楠还在那里哭,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来,无比委屈。

    “所以呢?赵详真的搞事儿了?”她又问了一遍。

    原来mama不在乎这个,郁楠楠恍惚地想,一个八卦都比我重要。然而他看着郁小小看过来的脸,还是啜泣着和她讲了发生的事儿。

    “是司雨mama,是她告诉我的。我的事也是她做的。”他再次强调。然而郁小小只是哦了一声,继续磨指甲。

    等郁小小磨完指甲,透过阳光看完不完整时,她听到郁楠楠怯怯地问:“mama,如果我不是你的孩子,你还爱我吗?”

    说什么傻话呢郁楠楠,郁小小啼笑皆非。难道你是我的孩子我就爱你了?然而她心情很好,不介意哄一哄孩子。于是郁小小把郁楠楠抱到身上,撩开他的刘海,在额头亲了一口,“你永远是mama的小宝贝!”

    郁楠楠笑起来,有些惶恐和悲伤。

    他身上那理直气壮的根底忽然消失了。

    郁小小不知道他怎么了,也懒得问,他质疑和讨要的眼神消失更好,自己扮演一个不负责任的mama会更到位。

    赵详一走,张婷婷的地位一下子落下来。她发现自己说话不管用了。那几个小弟也开始嘀嘀咕咕。她色内厉荏,然而那几个小弟鸟都不鸟,张婷婷气急败坏说要赵详收拾你们,小弟就笑,说赵详能回来不回还不好说呢。其中一个小弟点着打火机学大孩子的样子,其他几个看着他,俨然跟班。他盯着张婷婷的嘴唇,说大嫂你吃冰棒真好看,是不是给赵详含几把含的啊?

    然后周围人都笑起来。

    四年级的孩子懂很多了,满口都是生殖器官,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有的得到大年纪的孩子一根烟,就别在耳朵后面大摇大摆地炫耀。拉帮结派,要做电影里的古惑仔。赵详一走,郁楠楠的日子好过许多,虽然还是很多人欺负他,但也只是惯性。真正对他有深刻恶意的人已经不在了。赵详的地位也被其他人所取代。

    学校是个小社会。

    那个沉默的女孩走到郁楠楠跟前,说你要做的那些我都做了。问他什么时候去你家。郁楠楠就抬起头,看着司雨,他摇头说不用了。

    司雨点点头,准备回去。忽然郁楠楠叫住她,问她真的觉得就那样吗?

    司雨看他,看他眼底的漠然,她忽然笑起来。

    很诡异很诡异的笑。

    她说,“你也没有mama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