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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再期

    数日之后,正当时阳光和煦而枝头梅花绽放的日子,沐浴洗漱一新而衣冠整齐江畋也迎来了出狱之日:然后毫无意外的乘上了一辆挂着丝绸帷幕的马车。

    而在他的耳边还历历在数着送他出来的樊狮子,那充满羡慕妒忌恨一般的粗旷声线:

    “郎君你真是羡煞人也的好福气,你进来的可是谤议之罪啊,就算春决过堂之后,最少也要判个流边数载的啊!”

    “可谁叫你的东翁家可是出了大气力,居然请动了宫内的大贵人这事说项,将你归入了八议之条,还给出了你的充官赎纳啊!”

    “再加上这回正逢圣尊(太后)诞期的缘故,才顺道颁下来了这份赦书;不若的话,只怕你还要再等上大半年的秋审,才有议定啊!”

    (八议:中国封建刑律规定的对八种人犯罪,必须交由皇帝裁决或依法减轻处罚的特权制度。一议亲,二议故,三议贤,四议能,五议功,六议贵,七议勤,八议宾。)

    因此,这辆马车就是专程前来,接他前往梁大使府上,进行相应的道谢和问候。

    然而在台牢外侧的角楼之上,目送远去之后的巡城御史郭崇韬,却是恭恭敬敬的对着身边,一名常服打扮却气度非常的长者道:

    “周师,难不成就这么将他轻易放出去了么。。如今这事牵涉体大,此子背后更是多有内情的。。”

    “正因为如此,才要顺水推舟帮上一把,将其放出去啊!难道你觉得在这台牢之中,就能彻底挖出他幕后的干系来么。。”

    须发灰白、形容端重的殿院左督察周邦彦,却是淡然道:

    “他揭出来的这事在明面上还是京兆府一家的干系,可是私底下却已经闹的很大,牵涉到不知道多少门第的过往了;就连西宫圣尊都开口过问了;”

    “那……怕不是?”

    郭崇涛闻言不由疑虑道:

    “莫要多事,既然有真珠姬的故事在前,难道现在还有人还敢犯大不韪对他用刑拷逼么?就不怕把自个儿的前程身家也给搭了进去?”

    然而周邦彦却是轻轻捋须道:

    “既然他身上的一点和干系是如此纠缠不清,又不能采用非常手段,那再留在这台牢又有何用?还不如籍此放出去,好让那些有心人更多的可乘之机?”

    “周师睿明,想必此事之后,那梁使臣也再没有缘故护着他了吧?”

    郭崇韬不由心中恍然,心悦诚服道:此当是引蛇出洞的周全之策了。

    而载着江畋的马车行出不知道多久,又停下来穿过了高墙边上的侧后小门后。

    在梅枝绽放、清香弥散的梁府后宅庭院之中;江畋也在此见到了那只被自己前身所念念不忘,而拼命想要救出来的那只脏脸萝莉。

    现在看起来,却是一个肤赢若霜柔嫩如玉,小脸圆圆手脚还有些rou呼呼婴儿肥,精致如洋娃娃的女孩儿;

    只见她身穿青红石榴彩的百褶曳裙,虽然只有堪称幼齿的约莫十一岁左右,却用三彩丝涤挽系了一个简单的偏环髻;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她那对很有点二次元风格的大眼眸,居然隐隐还是波斯猫一样深浅不一的异色瞳。

    在见到江畋的那一刻,女孩儿就像是走失许久充满委屈的猫咪儿一般,不管不顾左右侍女的惊呼叫唤,就这么一头栽撞在了他的怀抱中。

    然而,尽管她的声音依旧没有能够完全过来,但是仅仅是能够依偎着江畋,伊伊呜呜地比划一些东西,就像是十分心满意足和安心自在了一般。

    江畋也乐得清静,顺水推舟感受着女孩儿,有些过于亲昵的情绪宣泄着,只用点头和笑容作为回应。因为,这也可能是与她最后一次见面的告别了。

    因为在前庭接受过主人再度感谢的同时,话里话外的意思也说的很明白,此事之后彼此恩怨偿尽,就再无任何干系了。

    同时在接触的那一刻,江畋也看见视野当中的绿字提示:“引导任务《救赎》,完成度(150%),能量收集中。。。。(0.98单位)将近迁越点。。”

    原来,自己前来见上这么一面,居然还有这种好处?但是,江畋很快就将这个意外之喜给忽略过去。再度观察了左近,确信无人窥探之后;这才对着女孩儿笑了笑道:

    “且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只见上午璀璨而明亮的阳光当中,随着江畋意念一动,放着点心托盘上,一个水晶菓团突然就跃动了起来,而又有些顽皮凌空弹跳着,飞进了女孩儿懵然长大的小嘴中。

    “呜呜呜……”

    然后,托盘里又有一个白色的菓团动起来,在满眼星星而惊喜莫名的女孩儿面前,开始在无形力量之下戳扁揉圆的拉伸开来,又最终变成一个粗陋而又依稀可见的小人。

    接着,另外两个菓团开始自行捏合在一起,又变成了一个更大一些的小人,手舞足蹈的在江畋的配音之下,开始为女孩儿表演起了一个个故事来。

    至少江畋在经过了往复的尝试确认,这种程度的近身“导引”能力细微cao纵,已经不耗费多少精神和气力;而随时随地的可以当做戏法,耍弄上一整天的。

    然而欢聚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天色将近正午了。然后侍女也前来通报招待的宴席已经准备完毕,然而告别的时候也到来了。

    而与此同时,梁氏宅邸就近的一处武侯铺内。重新回归到巡检御史本色的郭崇涛身边,也有人忍不禁匪夷所思的反问道:

    “他居然没有乘机逃走,就这么乘车回来了?”

    “枉费了前后给他布置下的机会了。”

    “本还想看看这厮,究竟能牵扯出多少东西呢?”

    “好了,既然如此,就无需再节外生枝了。”

    郭崇涛却是打断他们道:

    因为上官处得到受命,继续追索此案后续干系的缘故,而得以让他借助汇集起这个临时团体和班底;也就是他从御史殿院和别处关系衙门,所调遣来协从和听命的人手。

    “从上元夜开明寺前的儸戏那条线,追下去已经有所发现了。”

    随后,又有一名从事从门外,匆匆小跑进来喘声道:

    “派过去的人,找到了疑似五仙教的踪迹了,正在搜索后续的干系。”

    “怎么又是这种邪门外道?你确定不是五通神,而是五仙贼?”

    另一位在旁的经历反问道:

    “的确是五仙教的物件,稍后就会转呈过来了。”

    来人却是解释道:

    然而这个结果和答案,却不能让郭崇涛满意。

    与曾经混迹市井民间的另一个yin祀团体,出自两岭和闽地的乡土生育崇拜,却在后来随着诸多本流放当地的,大臣、官员眷属传回京城,差点儿就公开建庙;却又被禁绝和镇压的五通神有所不同。

    这个五仙教,乃是源自西南边陲和汉夷杂居的各族,对于当地横行毒虫瘴疫的畏惧和崇拜情节。后来随着梁公平灭南诏威孚西南诸夷,而将旗故地变成南平大都督府;

    大量被执送献俘的南诏王姓、贵族、臣民和世家,而将其带到京城当中;又成为了地下发展的诸多yin祀之一。本来要是这样的话,京畿作为海内域外的三教九流汇聚之地,那也不多它一个奇葩。

    但是因为其崇拜和惯用毒物的传统,在地下传播过程中很快就变了味;尤其是与一些本地势力结合之后,开始往下毒谋财害命、买凶杀人的画风上一路狂奔。所以很快就被清剿绝迹一时了。

    因此,与求子生育和房中术挂钩,而始终有愚夫愚妇暗中祭拜,导致时有冒头的五通神yin祀不同;五仙教活跃和存在痕迹,却是已经有好些年不见了。

    而后,觉得有些烦恼和困扰的郭崇涛,又转而询问其他几人道:

    “眼下长安这么大,怕是该找的地方,都发动人探寻过了吧?”

    “也不尽然?”

    突然有人出声道:却是曾经隶属金吾街使下的一名佐员。

    “此话怎讲?”

    郭崇涛忍不住皱眉道:

    “巡使,可是忘了平康里?”

    这名佐员犹豫了,轻轻开声道:

    说到平康里,大家的表情就有些微妙起来;毕竟,作为长安城中小有名的京官群体一员,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说(亲自领略)过,这道长安城久负盛名在外的“美好风景”呢?

    但是因为前前代的某种历史遗留问题,当下位于东大市西北侧的平康三里,其实是京兆府的万年县管辖之下,一个身份和地位,都比较微妙的存在。

    其中的平康南里相对简单,除了那些常见的中下等行院、伎馆之外;主要是被包养的官员外室和商人妇,所比较扎堆的地方。其他倒是与别处无异。

    而在平康中里,除了大大小小的馆院,则是以左右教坊司的外围从业人员,以及诸多在其中兼职的乐户、倡优、伶人,而得以闻名于世。

    至于最高端的平康北里,则是其中佼佼者和精华所在;但也因为某种约定俗成的惯例沿袭,而形成了忆盈楼为首的数十个大小结社,自行管理的日常。

    因为,哪怕是作为最为铁面无私的御史台中人,也不能确保自己终有一日,没有用到忆盈楼为首,提供消息交流和买卖、雇请场所的可能性。

    “此事不难,只消请得左都手札出马,想必那忆盈楼上下,自然会给一个解释和说辞的。”

    因此,郭崇涛很快回过神来道:

    “其实……还有就是鬼市。”

    那人接着欲言又止道:

    这话一出,顿时又令在场气氛和表情一滞。因为这个长安鬼市的存在,既是他们这些检宪官首当其冲,平时需要讳莫如深,却又不得不偶尔面对之的存在。

    因为传说中,活跃四通八达地下空间的鬼市,其实是偌大个长安灰色阴影的代表,也是物欲横流之下人心阴暗面的集大成者;

    因此,其中不但汇聚了诸多见不得光的存在,以及不明来源的交易物;甚至还可能牵涉到朝堂的大臣,豪门大族、勋贵戚里的阴私勾当……

    因而,哪怕历代京兆府总是信誓旦旦的,将其破获和查抄了一次又一次;但是时隔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后,改头换面的新鬼市,总能在其他角落死灰复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