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一十六：父女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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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果然并没有休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作为盐政衙门真正的主人，怎么会不关心？所以此时根本就睡不着，他自认白天已经睡得够多的了，所以此时便是坐在床上等着贾璟的消息……… 他有预感，贾璟已经开始了他的蚕食之计！ 林如海坐在床上，双手不自觉的开始微微颤抖，脑海之中不断的浮现着曾经的那些人和事！ 从意气风发的青年，迎娶了温柔灵动的妻子，生下了可爱的女儿，再到逐渐沉稳的中年，悲惨的失去了妻子和儿子，陷入了一种不可自拔的执念之中忽视丢掉了很多宝贵的东西！ 再到现在，虽然林如海才刚刚四十八九岁，但是已经是满头白发！他在这扬州城中几乎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现在，现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终于要彻底的结束了！ 我赢了！我赢了！敏儿你看到了吗！我为你报仇了！ 从贾璟此时开始行动之时，才是真正的开启了扬州盐商的覆灭之路！他林如海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此刻终于要结束这一切了！ 林如海不知不觉间早已是老泪纵横！一种莫名的情绪逐渐的弥漫在他的心头，随后也只是缓缓的化作了一声叹息……… “爹爹还没有休息吗？” 林如海回过神来，急忙的调整了一下情绪，随后将脸上的泪痕急忙的擦干净了，这才对外面道：“是玉儿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快进来，外面风大！” 门缓缓的被关上了，随后黛玉背对着满地月华缓缓的走了进来，林如海看到自己的女儿，不由得生出几分欣慰和骄傲，玉儿很像她娘亲，不光是相貌，不管是脾性还是才华，他的女儿如此优秀！所以林如海不由得更是增添几分柔情的道：“玉儿来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黛玉缓缓的走上前，这才被月光照亮了脸，侧头对紫娟示意了一下，紫娟便是关上了门，站在了外面不打扰黛玉和林如海说话。 黛玉缓缓的上前幽幽的道：“爹爹怎么也还没休息？这般晚了，爹爹的身子本身就不好，岂不是更糟践了身子？” 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道：“哎！哎！白天睡的太多了，晚上就没怎么睡踏实………”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爹爹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才醒的罢？” 林如海愣了一下，随后点头道：“是，外面怎么这么吵闹，是不是吵到你了？” 黛玉摇了摇头，随后轻咬红唇，过了片刻之后才对林如海道：“二哥，璟二哥是不是在为爹爹做事？” 林如海显然又是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了片刻对黛玉点点头道：“怎么？是你二哥哥告诉你的？” 黛玉缓缓的摇了摇头道：“我自己猜到的………二哥哥不肯告诉我这些。”既然林如海都已经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亲密的称呼了，黛玉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虽然其实林如海根本就没想到璟二哥和二哥哥这两个称呼到底是为什么能在黛玉的心中区分出亲疏来的……… 林如海听说黛玉是自己猜出来的，不免多看了黛玉两眼笑道：“你自己猜出来的？什么时候？” 黛玉轻声道：“其实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二哥哥带着那些人，我就大概的猜到些许了………” 林如海缓缓的点点头，随后笑道：“为什么？”黛玉笑道：“爹爹不知道的，二哥哥也就是装的很莽撞，但是实际上心思很细，果然要惹怒他，怕是并不容易的，纵然是爹爹………呃。” 林如海笑着伸出手抚摸她的小脑袋瓜：“爹爹明白你的意思，咱们父女之间不用那多弯弯绕绕的。” 黛玉被林如海久违的父爱呵护，所以难免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原本多年未见林如海，甚至是从小就因为远离林如海而产生的生分甚至是怨恨在这一刻早就是化作乌有了！ 我也是有亲人的人！ 黛玉这样想着，不免笑着与林如海更加亲昵了，血脉之间的关系，到底是重山重水无法阻断的脉络，亲人之间总是会用最简单的方式原谅接纳对方的！ 黛玉笑着对林如海说起自己的小心思：“二哥哥那个人就是这样的，多还是做给外人看的，爹爹要是真的出事了，二哥哥反而是更沉稳，而二哥哥这样这个时候却这么激动………真的被惹怒的面小，怕是还是有什么心思的面多。” 林如海闻言只是缓缓的抚摸着黛玉的小手并不说话，实则心里却是微微有些泛酸……… 任谁的小棉袄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对另外一个男人如何如何了解，恐怕都会和林如海此时的心情一样！ 还外人………难道你就是他的内人了不成？ 黛玉真的是把贾璟的性格给摸的透透的了！一方面也的确是黛玉的政治智慧，但是主要还是来自于黛玉对贾璟的了解！ 虽然如此，林如海还是很高兴，这证明他的女儿不是一个政治白痴！他的女儿不是蠢笨，只是没有人教，没有机会学到这些罢了！ 所以只要教育得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那么他的女儿也是照样不弱于那些大家女子的！ 想到这里，林如海也是不由得多出几分欣慰，却也不免的有些泛酸的对林黛玉道：“你倒是如此了解他啊。” 黛玉听到林如海这样说，也是立马回过神来了，于是便是忍不住也是红了脸，对林如海嗫嚅了一阵，随后便是不依的躲到了林如海怀里，撒娇卖萌的想要萌混过关！ 林如海早就知道了贾璟和她的事情，所以也根本就不意外黛玉能这么了解贾璟，只是出于父亲的本能所以有些拈酸吃醋罢了，此时看到女儿的样子，也是不忍心黛玉太过窘迫！ 毕竟是那个小王八犊子勾引的我女儿，千错万错都是贾璟那个小混蛋的错，为什么要让我女儿难过？所以林如海也就假作不知的任由黛玉蒙混过去了。 微笑着抚摸着黛玉的秀发，不免叹了口气对黛玉道：“要是你母亲现在还在，看到你这样，她也会很高兴的………我们的玉儿成大姑娘了。” 黛玉微微有些羞涩，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林如海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但是黛玉又觉得不可能，所以宁愿欺骗自己林如海肯定是还什么都不知道！ 因此听到林如海这么说，黛玉先是一阵害羞，紧接着便是也跟着怀念起了自己的母亲，她在林如海怀中抬起头来看着林如海道：“爹爹，等到这边的事情都结束了，咱们去看看娘亲去罢。” 林如海沉默了片刻，随后笑着伸出手抚摸着黛玉的小脑袋笑道：“好，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咱们去看看你娘和你弟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然后爹爹就带你去神京住好不好？” 黛玉顿时惊喜的抬起头看着林如海：“真的啊？爹爹咱们要搬去神京？”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黛玉顿时就是惊喜的扑在林如海怀中惊喜的一阵撒娇！ 林如海不由得苦笑连连，哪里不知道黛玉的心思？ 黛玉其实在知道林如海没事的时候就有些担忧了，毕竟林如海没事，并且她现在也回来了，实在是没有再离开父亲身边的道理！ 她自己本人也不愿意再离开父亲身边了，林如海的身体都这样了，黛玉当然想好好儿的陪在林如海身边，就算是身体养好了，人当然是更愿意和血亲在一起的！ 但是………要是这样的话，接踵而来就更多问题了！ 首先就是林如海在扬州任职，要是黛玉要陪着林如海，肯定是也要留在扬州了，而贾璟是一府大都督，他是不可能在扬州久留的，或许过了这段时间就要回神京了！ 那岂不就是说………两个人从今往后就是远隔千里了？！ 林如海不可能搬去神京，而贾璟更不可能离开神京！两个人从今往后岂不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因此黛玉方才其实一直都是有一种“纵我不往，子宁不来”的焦躁和忧虑，但是此时都是在林如海的解释下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但是此时的黛玉一时惊喜之下根本就没想到，解决了扬州之事的话，林如海继续停留在扬州又有何用呢……… 所以其实林如海搬到神京去已经是肯定的事情了，就算是没有贾璟他们的事，林如海也是会立马升职被升到神京去的！ 而此时的黛玉完全沉浸在不用和贾璟分别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林如海看着怀中兴奋窃喜的女儿，脸上也是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微笑，缓缓的转头去看向天上那一轮明亮的月，林如海双眼微眯……… 敏儿，等着我，等我解决完这一切，就带着咱们的玉儿去见你，快了，快了，你再等等……… 等我解决完这一切，就去和你告别，从今往后，我要带着我们的女儿，好好的开启新的生活！为了我们的女儿而活！ ………… “一帮废物！” 靳光寿听着贾璟的厉声呵斥，眉头不由得紧紧的皱了起来，不过过了片刻之后，却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站着听训。 贾璟沉声道：“这么大个人，绑的结结实实的，就这么自己吊死在了牢房里！这话你信吗！我信吗！你们把本侯当成傻子了？” 就在贾璟的身后，一个男人低垂着脑袋，手脚无力的下垂着，头发散乱的遮住了脸，身后衣服的下摆处从大腿根上到下淋淋沥沥的撒着汤汤水水，显然是“上吊自杀”之后太久内没被人发现，以至于体内的排泄物都已经流出来了！ 这个男人，正是今天不久之前，贾璟刚刚给抓到扬州府衙之内的代裕东！而此时，这位不可一世，叱吒商场数十年，扬州城内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最后的结局就是孤零零的吊死在了这个肮脏阴冷的牢房内！落得个如此凄惨的收场！ 听的贾璟如此说，靳光寿便没有说话，到底是怎么死的………您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贾璟大发了一通脾气，随后冷冷的对靳光寿道：“靳大人，这件事发生在你的府衙之内，您准备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靳光寿立马抱拳道：“下官有失管教之责，一时不察，还望侯爷降罪！”贾璟冷哼一声道：“且先允你戴罪立功！” 贾璟冷冷的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这朝廷的府衙之中，居然光明正大的将本侯说过的重点人犯给杀了！这简直就是漠视王法！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不把本侯放在眼里！” 众人皆是不敢说话，贾璟便是冷冷的道：“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查！我要查到底！敢在这样的地方做出这样的事的，他的胆子大的很啊！” 贾璟对靳光寿道：“还请靳大人明日帮本侯把那几位盐商的家主给我请到盐政衙门里面，本侯到时候，还要好好和他们说一说！” 原本都要睡着的黄应筠此时又是被黄之麒叫醒了，头脑微微有些发昏的听着黄之麒的叙述，他现在完全就是昼夜颠倒了，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不痛的时候，就能睡着，剩下痛的时候，便是不管白天黑夜，只是呻吟难挨……… 有的时候甚至黄爽还会极其不敬的想到，就这般叫着，反倒是不如死了痛快………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但是看着亲近的祖父呻吟痛苦的样子，黄爽反倒希望黄应筠能快点儿摆脱这种病痛。 黄应筠听完黄之麒的叙述之后，过了许久才缓缓的睁开双眼道：“那么你以为呢？代裕东到底是谁杀的？” 黄之麒紧紧的皱着眉道：“儿子不知………想要让代裕东闭嘴的人太多了，其实………咱们家人里面也不是没有想要代裕东闭嘴的………” 黄家三爷黄之禧，前几年跟代裕东一起在山东那边倒腾过买卖，所以和山东很多当地的豪强都有来往，甚至包括白莲教这种作死的势力……… 甚至当初连白家被引荐白莲教教主白曦君的事情，都是代裕东安排的！所以想要代裕东闭嘴的人几乎可以说是用浑身的指头掰着算，都算不完！ 再加上……… 黄之麒轻声道：“其实儿子也有怀疑，这件事甚至是贾璟自己动手的可能性都很大！” 黄应筠缓缓的点头轻声道：“八成，八成是这个小子自己动手的！”黄之麒轻声道：“所以………现在这还是贾璟的一套连环套？就是为了继续借题发挥？” 黄之麒缓缓的叹了口气道：“我听说少林寺有一招绝学，叫做袈裟伏魔功，就是打的你一个措手不及，用袈裟迷住你的眼睛，让你根本看不清出拳的方向！” 黄之麒和黄爽都是聚精会神的默默的听着，黄应筠叹了口气道：“现在这位宁国侯就是在跟咱们用这一招呢！从始至终，打到身上的，都不过是人家的袈裟！至于真正躲在袈裟后面的那致命的一拳………呵呵！” 黄之麒闻言眉头不由得紧紧的皱在一起道：“所以说，这位宁侯到底是想要什么？是要钱，还是要………” 赶尽杀绝！ 黄应筠叹了口气道：“尽人事听天命！人家现在只吃掉了一家，目光盯上了下一家，就算是要判断人家的意图也嫌太早了一些！” 黄之麒无奈的叹气道：“那么，咱们就只有先看着，至少黄家，肯定不是最早被盯上的那几家！” 黄应筠这次倒是没有说错，不论如何，贾璟第一个准备懂得绝对不是黄家和白家这种，所以黄家随时都可以隔岸观火，但是………唇亡齿寒，真的等到知道贾璟的目的是为了斩尽杀绝的时候，黄家真的来得及反抗吗？ 不光是黄家，七大盐商今天晚上都是陷入了一场不眠之夜，尤其是得到了贾璟在现场的具体消息之后，七大盐商皆是有些惶恐了起来！ 同时也是更是犹疑不定，贾璟这意思看着好像是还没吃饱！所以这是在找借口吃下一家了？ 他们和黄家人的看法是一致的，要是是彼此之间动的手，那没说的，就是个你死我活，但是要是贾璟动的手………那意思恐怕也很明显了，贾璟是要吃下第二家了！ 所以众人此时皆是暗自的提起了心思，李家家主连夜去加了白利泽，而蒋汪高三家的家主则是密谋了一整夜，随后蒋家家主有赶往了郑家……… 这一夜对于盐商们来说，可以说的上是一个不眠之夜！ 但是不管人世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到最后太阳终究是会照常升起的，而太阳的升起不仅仅是意味着第二天，同样意味着，来自贾璟新的威胁来了！ 七大盐商的家主一齐赶到了熟悉的盐政衙门内，可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做好了万足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