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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冬寒,白垩花中长夜国》(1)永冬冷港-上

    第一章·永冬冷港-上

    2022年2月8日

    “加拉赫,你比其他人都清楚,冷港只有冬天。

    “这里每一寸泥壤下都埋着冰川,所以他们洒下的血也会凝冰,沉寂在永世冻土里。”

    被侍女们私底下以“石心女士”称呼并畏惧着的女子,有着与冷港相似的秉性。

    这位在外人和下人面前,都不屑多言一个语气助词的、坎特哈弗恩家族二女——诗华兹·勒艮诗妲忒·坎特哈弗恩,并没有如往日那般利落地转身离去,她轻捧着乌云卷落的冰花,静静地看着它在掌心融化,化作一滩水渍,然后风化,最后消失无形。

    掌心还有残留着冰花的沁意,她微微抬起眼帘,注视着灰发在凛冽寒风中飘摇的少年。

    冷港的仲夏,黑云滚滚。

    女子的脸颊有着月夜白雪的晶莹,她那身长罩衫晕着与鸦羽长发近似的暗色,却只突显了妙龄女子的曼妙身材,于保暖无甚用。

    每一道割在脸颊的细风,都比卡特家族暗杀者隐藏在袖底的淬毒短匕更加刺骨。

    仅披着单衣的少年,脸上亦是风凌霜欺。

    但坎特哈弗恩家族的人,都有着“铁石心肠”的刻印,即使剜骨钻心,也能不改面色。

    加拉赫默然俯瞰着城墙下,一排秩然有序、握着雪铲的厚袄平民,将那堆浸泡在温热血池、散发热气的尸体铲到拖车上。

    拖车的下面几层垫着脏雪和牛粪,或者说,是运着脏雪和牛粪的拖车被征用,顺道来载它们。

    这些拖车会驶往城墙外,在护城河岸边凿出一个冰窟,然后将它们囫囵倾倒。

    “第几个了?”

    风雪里,人群中,一个围着灰旧破围巾的中年男子停下铲尸的动作,像被施了的锁身咒,单单只用眼睛斜斜地瞥视着抱着簿册的记录员,不想多费一丁点气力偏头。

    “……”记录员没有回应,他瞧了眼中年男子身边拖车上的尸体数量,用雪松墨笔默默在簿册上打上勾,对身后的人点了下脑袋。

    记录员身后左右两名守着马车的魁梧侍卫,敲了敲马车门。马车门里面探出一位戴着白色鸟嘴面具的长袍人,他的古朴手套里握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

    一名侍卫接过白色鸟嘴面具递来的袋子,微微躬身,然后走到灰旧破围巾中年男子身前。

    侍卫可能什么也没说,也可能说了什么,但被呼啸的冰风掩盖了。

    中年男子接过袋子,面色稍霁,却也忍住了将袋子揣进怀里跑回家的冲动。他拉开了袋绳,发红发紫的冻疮手指,小心翼翼地捻出一枚暗红色的结晶。

    这名男子掏出一把小刀,将结晶刮掉一层淡红的粉末,涂在自己手心……

    灼热、刺痛,仿佛将锻铁冶金的熔炉里,烧得正透红的火炭倒在了手心。

    男人揉搓着手心,用力得让人担心他会将这双累累冻疮的手揉成血泥。

    〇㎡

    “是血燃脂!”

    虽说是惊喜的语气,也不过像是在刨冰上洒了几颗白芝麻那般浅淡。

    暗中注视着这边的铲尸者们不语不躁,只是默默加快了手中动作。

    看到这一切的白色鸟喙面具长袍人,点头赞许。

    “今天是白鲸夜。有这些血燃脂,他们足以撑到下个圣烛节。”

    诗华兹款步来到加拉赫的身侧。

    “……太浪费了。”

    沉寂良久的加拉赫,在诗华兹用柔荑挑弄式地轻点了下他脸颊后,才缓缓开口。

    他是坎特哈弗恩家族的五子,虽然还没有举行成人典仪,但早早有风声传出,坎特哈弗恩家族族长、冷港的三执政之一、冷血卿的埃洛伊修斯,已经将加拉赫选做他的继任者。

    怀疑者不少,心怀不满者更多。

    诗华兹望着底下将血冰池里尸体铲完后、在侍卫处领取袋子的平民们,她一成不变的俏脸,似乎带上了冰冷笑意:“看来你也未曾预料,罗莎莉亚教会会将血燃脂作为笼络民众的手段。”

    “不,我是没意料到他们真的敢。”

    加拉赫久久凝望着拖车上的尸体,金色眼眸晦明不定。

    “赞德纳主教今天是在白鲸塔吗?”

    加拉赫忽然问道。

    身旁的诗华兹望着他,笑而不语。

    加拉赫侧头,在看到颔首注视着自己的诗华兹,左边眼角竟然有滴泪痣时,神情一怔:“抱歉,是我的错。”

    诗华兹轻步来到加拉赫身后,捻起一撮发梢,弯腰趴在幼弟的肩膀,用发梢轻轻蹭着加拉赫的耳廓,吐息如兰:“看来你不怎么在乎女人的容颜,这倒是个新发现。”

    加拉赫的脸颊有些微红:“我本以为是她来送的信。”

    “那她,和我,有什么不同吗?”

    “不,你们对我来说是一样的。”加拉赫有些局促。

    刚

    刚冷着脸的诗华兹,这时又抱住了加拉赫的额头,嗅着他的发丝,将他温柔地拥入丰腴的怀中:“嘉哈,苏纶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所以我期待你,能依赖我。”

    加拉赫只闻到一阵暗香,随即视线被一双冰凉的小手轻轻捂住,额头传来湿濡的触感。

    睁开眼时,那袭鸦羽色长罩衫,在门口一闪而过,再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