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论着一屋子姑娘的貌合神离
也终究是闹了一场的,下头的做事儿自然仔细了许多,主子姑娘们的饮食起居都是格外注意的,专找了人儿来过眼儿,且都不在话下。 主君这几日也是头疼的紧的,心中自有分辨。也不曾多加为难宁姨娘的,便是凝翠院的孙氏,虽多有不满,心中踌躇疑虑,但面儿上也是做的足,对外只说着她这几日因着元哥儿的事,在屋里吃斋念佛。 后院儿的事,也是与沈老夫人商议着,且暂由蕙兰院的瑜姨娘代管着。 - 大概是清闲了几日的。 日头还未升起,便听着东院儿多了动静。这几日瑜姨娘代管了院子,沈水炘也是沾了光的。 东院儿的门且都没实实的关上过,今儿这屋送几个丫头,明儿那屋送几个姑娘家的吃穿手饰,只瞧得丫头抬着红漆木箱子进进出出,一刻也没停过。 天边绽开第一缕光时,也是稍起了风的。 玉簟端着红漆汤碗掀帘进来时,水烟便早早的醒了,懒懒的伏在凭几上,百无聊赖的翻着几本杂记。 “姑娘,可是外头扰了您的?我且让他们手脚轻些。”玉簟轻轻搁了底托,拾起汤匙搅着汤药,便是直径朝炕上去。 汤药冒着白气儿,水烟轻看了一眼,只细细的坐好,淡笑着摇头。 倒是玉簟,昨个儿是守了夜的,后半夜去房里睡时,想着便也是被东院儿叮叮当当吵的没了睡意,今早双眸自是顶了一圈的青色。 水烟端过汤碗,轻拭了下温,觉着正好,便是一饮而尽,接过茶盏来漱口,在痰盂里吐下。 这才打横眼儿对上玉簟,悠悠的打趣儿:“瞧瞧,东院儿的事儿,要你cao着什么心了,顶着一圈的青眼,倒是诙谐。” 玉簟讪笑一声,便是接过痰盂,顺道儿压步去窗棂边顶上叉竿,掀着帘子出去了。 没过一会子,她便又是挑帘进来,迎着水烟坐到妆奁前,顺手去拾掇炕上的锦被。 “姑娘,”这便听着外头帘子被掀开,玉簪扶着腕进来,头上冒着细细的汗,一脸的欣喜:“四姑娘那头倒是热闹,大娘子遣人送了好些子皮货,四姑娘只说自个儿用不了的,叫我带点子给您。” 正说着,玉簪便是叫人抬着红漆大箱子进来,俯身撑开,翻了一件,咧嘴儿一笑,递到水烟面前。 这阵儿动静,惹的一旁的玉簟也抹了抹衣袖,笑着凑过来看。 水烟只轻接过来,在手上抚了抚。 心中不禁腹诽,这孙氏也是花的大手笔了,送的且都是些当下京城最时新的料子,毛色光滑细腻,贴肤软和。 正想着,便有一抹笑攀上脸颊:“去小厨房做些四meimei喜欢吃的,送到东院儿去,替我先谢过了。” 玉簪听着,便是笑着福身:“四姑娘还说呢,特挑了好的给您,旁院儿里可比不上。” 水烟闻言,眸光闪了闪,放下毛皮,没有接话儿。 待着玉簪出去,便由着玉簪伺候梳了发髻。不过是最寻常的朝天髻,斜插一支宝蓝点翠珠钗,石黛淡扫柳眉,微点绛唇,着一件素色常服,披玉色兰花样对襟直领褙子,真真俏丽若三春之桃,娴静如九秋之菊。 水烟淡扫了眼儿镜中的倩影,眸光微闪,倒也觉着满意。 这便听着外头一阵儿的脚步声儿,玉簪方回来,便是半掀着帘,迎着人儿进来。 水烟透着铜镜去瞧,才知是东院儿的秋棠。 秋棠露着两颊的梨窝,轻福身:“三姑娘,我家姑娘叫您去屋里小坐。” 这话落下,水烟便是笑着点头。 终究去慈安堂省过祖母的,这才折路去东院儿处。 门前儿的丫头想是新遣来的,脸庞稚嫩,观之可亲,一脸喜色的替水烟打了帘子。 待迎着进去,便是来了几个丫头来替她卸下斗篷,迎着她过去。 水烟现下倒不似长辈儿面前拘束的,这会子见了上头人坐的齐,便淡淡笑着,与姊妹几个行礼。 姑娘们站起,便又是一阵儿的回礼。 水烟见沈水炘满脸的欢喜,便不扫她的兴,只寻着她处坐了。 “jiejie终是来了,叫我们好等。”沈水炘亲昵的捏着水烟的手,微微蹙眉撒娇。 水烟依旧淡笑着,眉眼扫过了一屋的人儿,只一屋的姊妹好似不熟,坐的倒开,沈水煣依旧拣炕上坐,冯绾娘离得最远儿,只在靠着门旁的罗汉椅上坐了。 水烟扬了扬眉,只见着沈水煣满脸的不屑,捧着手炉,似看不得水炘挤眉弄眼的撒痴。 终归是半个多月没见着了,她虽端着,但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朝水烟那头瞟,只见得她穿的倒不似先头那般的寒酸,淡上铅华,如画一般的玉色娇容,这便是撇了撇嘴儿,脸上的阴云逐渐散去。 “四meimei真真耐不住,姨娘才接手管家账簿多久的,就这般急不可耐的四处显摆了,倒不像代管家务的,倒像是当上了一屋的主母般的。”沈水煣扶了扶发鬓,神色淡淡。 水烟轻看她,心中腹诽,她倒还是一惯的嘴上不饶人的,只挑着不入耳的讲,专扫人兴致。 沈水炘笑容微滞,咬着下唇,却还是好言好语的:“小娘是俗人,性子寡淡顺从,能得父亲和祖母的认可,便已然知足了,我做下头小辈儿的,只不过是沾了光的。” “我说呢,meimei平日里可没这功夫和闲心的,就是旁屋来请去做客,便也是不肯赏脸儿的,怎么今个儿变了天儿,翻过来请我们的,还送了好些子东西,原是姨娘厉害了。”沈水煣白了她一眼儿,不咸不淡的接话儿。 沈水炘没去搭话儿,只朝着水烟勾唇一笑,递了一只蜜橘与她。 沈水煣看在眼儿里,心中自是不爽快的,平了嘴角,去攀几子上的茶盏。 “咱们日后可要借着四meimei几分薄面儿的,没准儿的,哪时便高攀不上了。”沈水煣瞥了屋里的其余姑娘,脸上浮出讥笑。 说着便越发不入耳了,水烟剥着蜜橘的瓣儿,面上不显,葱指微翘,拾了一瓣淡淡张唇,送入口中,不由的眼前一亮,只觉得清凉微酸,爽口宜人。 这便是搁了剩下的,揭开杯盖轻呷一口来润嗓:“四meimei得了那些子好物件儿的,便是往我们这送了,不知自个儿可够用的?” 见着水烟撇开了话头,水炘暗下的眸子亮了亮,嫣然一笑,露出两颊的梨窝:“够的,jiejie若喜欢,只拿去是了,我是个不识货的,留着也是白瞎了。” 水烟轻笑着,只淡淡推过,水炘这便不好强人所难了,面上倒缓和了许多,依旧甜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的,便听着远远的,传来了丝轻柔的声儿:“表家几个jiejie的关系甚好呢,怪惹人羡慕的。”只见着冯绾娘开了口,说的由衷的话儿,眸光闪烁着。 水烟眼睫微颤,懒的做面上功夫,假作吃茶,并没有回话儿。 毕竟是个不熟的,这几日更是没有交集,水炘便也只是冲着她淡淡一笑。 只这一屋,水煣倒是个自来熟的,她斜睨了靠门的那头,语气淡淡:“嗳呦,这还有个人儿呢,怪我眼拙的,窝的小小一个,愣是没看到呢。” 这话儿一出,惹的冯绾娘耳根子发烫,心中自是不爽快,却仍是浮着一脸儿的笑:“方才进屋时,二jiejie还同我说话呢。” “对不住了,我从来是个健忘的,堂meimei不要介意才是。”沈水煣翻了她一眼儿,语气轻了些,嘴中似嘟囔着什么。 水烟闻言,眸色平淡的去看冯绾娘,见她面色暗了下来,倒也觉得好笑,只觉得她自讨没趣了。 这便是拉下眼皮,眼波好一阵儿流转。 上辈子自个儿倒是与她交好的,只觉得她是个内敛沉稳的,也是没多在意旁的,现下特地观察她,便晓得一切都有迹可循,她一直都不是甚本分人儿了。 那冯绾娘似不为所动般的,依然是嫣然笑语相迎,好一阵儿的,才敛下眸子,默着不语了。 不知过了多久的,只听着外头嘈杂声儿一片的,有几个尖嘴利嗓的丫头似叫嚷着什么,人影儿只在窗边闪着,也是败了一屋主子姑娘们的兴致的。 这会子沈水炘心中忽地闪过什么,捧着茶盏,眼睫微颤,也是掩不下眼中的潮意的,只微微抿了抿唇。 沈水煣是个脾气烈的,这自是不顺她的意了,只见得她平了眉眼儿,冷冷去看水炘,沉声道:“外头好生热闹啊,倒不知了,四meimei是得了多少丫头的,管教不来了,没规没矩的。” 话头刚落,水炘便是讪讪的笑了。 这便见着外头帘子被人拱着摆动了起来。 沈水煣彻底儿是恼了,窜的一下站起,便是冲着外头拔高了声儿:“没规矩的蠢货,一屋的主子在呢,倒在外头凑团儿惹架了。” 这话儿一出,外头的动静小了些,而后便见着冬孀红着脸儿掀帘进来,低眉顺眼的赔不是:“是个腌臜丫头,惹的姑娘们烦恼了。” 话音也是刚落下,这便听着外头的丫头尖着嗓子,一嘴儿的不服气:“你是什么个东西,我是大娘子屋里出来的,且还容不得你来啐!” 帘子再次掀起,只见得粉黛挣脱了束缚,直直的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