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市井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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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欢怅然若失,看着那抹倩影一步步远去,也带走了他的某些执着。 男女之间,从来便不是两情相悦后,就从此平安喜乐了。我们所经历的,包含了数不清的无奈、迫不得已的妥协、瞻前顾后的忧虑,以及逃避不了的责任。 而他的责任,或许在当年三桑木选择他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 岁月悠悠,有一天他会释怀的。 或者,有一天他们会再相遇。 他这样告诉自己,转身一步步走回住处。 增援啸风大陆一事,他已经做完了自己那一部分,至于联盟的决定为何,他也不准备再多参与了。 如今他的修为已被三桑木强行灌到金丹后期大圆满,但心境却未到,所以结婴的预感迟迟未来。 明阳子让他回门派闭关,并不是让他修炼,因为他的修为已经到了不能再提升的地步,所以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三桑木之前现了世,很难保证这事不会被有心人察觉。毕竟当日人多眼杂,阴月血界那边的元婴修士也大多趁乱逃走了。 如果他身怀神木一事曝光,恐怕会引起整个界面的大震动,异界之人会派出大量的人过来争夺,而他们自己这边,也难保没有心怀否侧之人。 所以他自从乌羽丘矿脉中走出后,一直将当年鹏华真君给的那个遮掩面具开启着,将自身突飞猛涨到让人怀疑的真实修为隐藏了起来。 从金丹初期到金丹大圆满,如果不算上千重离境里呆的那两百多年,外界看来他只用了不到一百年,这个速度实在是让人骇异。 但柳清欢并不想回门派内闭关,因为他如今是修为到了而心境未到,而闭关对磨炼心境的作用不大。 心境一事,或一息顿悟,或三五十年蹉跎,或一生苦熬,实在说不清。 柳清欢思来想去,在经过明阳子同意后,决定去往鹰巢城。正好千页山这边有一批人要与那边值守的人进行轮换,他混在其中,也不会显得打眼。 鹰巢城,一个能即时知道前线所有消息,但又暂时没被卷入战争的地方。 之后几日,他便将手中的事后续一一处理好,然后喝下帝柔奉上的敬师茶。 仪式很简单,没有请外人,在场的除了明阳子,还有就是毒娘子和颜景。 这两位见面后,便分坐两边显得极为客气,仿佛两个陌生人。 毒娘子与穆音音是结拜过的姐妹,所以对他很有些不满,要不是今日是爱女拜师之礼,她可能还不愿意见他。 颜景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很快又要回去。大约是父女相认,他身上那孤冷之气已减少了不少,宠爱地看着自己女儿。 柳清欢将喝了一口的茶杯放到几上,拿出一只玉盒,递给跪在身前的帝柔:“你是我收下的第一个弟子,也可能是唯一一个。你的功法习的是巫族之术,我于此道从未涉猎,所以也不能给你指导;平日里我也常常不在,更是不能给你多少关怀。但你既诚心想拜我为师,我亦感觉我们有师徒之缘,今日便受了你的拜师礼。这盒中是一件防御性的法宝,是为师赐予你防身所用的。” 帝柔捧着盒子,恭敬地再次拜下去:“多谢师父。师父对我有再生之恩,若不是师父当日为我疗治,今日我可能化为一杯黄土矣。是以帝柔一直铭感五内,此生不敢忘却师父的恩情,只希望能一直侍奉在师父身边。” 柳清欢欣慰地笑道:“起来吧,去正式拜过你师祖。” 明阳子坐在另一边,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 简单的拜师仪式后,柳清欢又在雁宕堡盘恒了几日,便跟着轮值的修士队伍一起,通过传送法阵到了鹰巢城。 鹰巢城通过多年发展,城池范围比过去又扩大了一倍。城中山峰林立,处处可见楼阁殿宇。靠近东南方向是一大片平地,聚集着大量的商铺和宽阔的街道,但来往的人却不似以往那么多。 如今整个云梦泽大陆的人,大都集中到了东荒之地去,所以往日热闹非凡的鹰巢城也显得安静了许多,在各峰间飞过的修士都显得匆匆忙忙。 随队的一个修士刚出传送法阵,便狠狠地大吸一口气,发泄般高声道:“总算从千页山那鬼地方出来了!” 他的话立刻引来附和:“是啊,没死在那里,真是我们的幸运。” “哈,也该轮到一直守在这大后方安全无比的家伙们去尝尝我们的经历了,我现在一想到千页山,就觉得鼻子里都是血腥味。” 众人几多感慨,看着一片平和的鹰巢城,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柳清欢此次并未以真实身份到此,而是化身成一位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默默站在人群后面。 领头的是一位小门派的金丹修士,道:“大家先去交接吧,别忘了我们可不是来此闲逛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任务在身。” 说着,辨别了下方向:“去守城处的跟我一起来。” 后面站出来十几个人,跟着那人往鹰巢城外围去了。 不大一会儿,人群便各自分散,很快,传送法阵大殿前恢复了安静。 柳清欢确定身后没了人,这才落到一座山峰的半山腰,转到一片林子后再出来,脸上容貌再次发生变化,中等个子、五官平平,身上穿着不起眼的青色长衫。 因隐藏了身份,他自然不能去文始派在城中的驻地,而是一边走在宽敞的街道上,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行事。 既不打算闭关,且要磨砺心境,他便不准备离群索居。只是突然不用与异界修士厮杀,又不能修炼,让他一时之间颇觉迷茫,有些找不到方向。 心内不由苦笑,看来他的日子过得真是清苦而又无趣,除了修炼和战斗外,竟然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正心不在焉地往前走,一阵争吵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知何时,他已走到一条小街上,地面是青石板路铺就,两边是一间间门面低矮的店铺,房檐伸出来,让街道显得更加狭窄。 前方围了看热闹的一堆人,将街面堵了大半,激烈的争执声从店内传出。 柳清欢缓缓走了过去,抬头看到门楣上挂着“清风茶楼”四个字,只不过一层店面,面积倒不小,厅内摆着八、九张普通的木桌,勉强用帷幔隔开了入口和茶座的空间。 而大门正中,一块被破成两半的木牌被丢在那儿,上面是两个字:待售。 一个满脸写着“贼眉鼠眼”的矮个男子正在大声嚷嚷:“……灵石我都准备好了,你现在说不卖?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他身后两个身着褚衣的男子附和道:“要卖了这茶楼是你自己说的,价也是你自己开的,现在拒不可卖,岂不是欺人?” “要我说,这破地方有人要就不错了,不是我哥仨儿好心,谁还肯买!” 柳清欢闲着无事,干脆站住脚,准备听听这市井官司。 对面那练气五层的年轻男子涨红着脸,喝道:“我这茶楼开价一百块下品灵石,你们只肯拿出二十块,根本就是想强买强卖,欺人的是谁!给我出去!” 围观的人大约都是附近的商家,聚在一起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指指点点。 那矮个男子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周围,面上露出一丝阴狠道:“姜念恩,别忘了我们是白虎堂的人!你最好拿着这袋灵石,若还想要命的话!你还当你那死掉的老娘还在啊,现在没人给你撑腰!” 三人的话噼里啪啦地砸过去,不过是些污辱之辞。 年轻男子胸膛剧烈地起伏,明显在压制怒气。他神色晦暗地站在那里,紧紧握着拳,却不再说一个字,反倒慢慢平静下来,任由那三人叽哇叫嚷。 柳清欢暗暗点头:这世上不平之事数不甚数,若强不过头,唯有忍耐罢了。 他不知那什么白虎堂有多厉害,但这年轻人明显无权无势,不可能对抗得了,摆在他面前不过两条路,鱼死网破或者忍气吞声。 鱼死网破固然一时痛快,却可能惹来更大的祸事。忍气吞声,来日再论,未必不能报今日欺辱之仇。 柳清欢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出这年轻人灵根资质颇为不错,如今看来心性也颇为坚韧,比对面三个歪瓜劣枣好得太多。假以时日,其前途一片光明,若折在这些龌龊手段上就可惜了。 围观的人有不忿的,有惧怕的,也有漠不关心的,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柳清欢看了一圈,淡淡收回目光。他自然也不准备站出去振臂高呼主持正义,一是这样的事实在太多,他又不是圣人,管不过来。二是,各人有各人的人生,他今日为这年轻人挡了,来日再遇到相似的事,难道他还能一直跟着他? 人生的甘苦都得自行经历后,才能得到领悟。而且看他们应该打不起来了,不涉生死之事,他要是插手就是好管闲事。 那年轻人终于抬起头,目光在对面三人上一一滑过,仿佛要把他们的样子都刻在心里,一边伸出手:“好,这茶楼是你们的了,把灵石给我吧。” 矮个男子被这目光刺得一退,又恼羞成怒地往前走了一步,把手中的储物袋往身后一人抛去,恶意地拿出一块灵石,道:“怎么,你不服?就为你这不敬的态度,我决定收回之前的话。” 他将手中灵石往年轻人身上丢去,得意地笑道:“拿着滚吧!” 柳清欢摇了摇头,得寸近尺可不太好。 年轻人果然再也忍不下,手中刷地出现一把灵剑,恨声道:“郑仕仁,不要欺人太甚!” 哗啦一下,围观的人反应迅速的往后退,而那三人也各拿出法器,气势瞬间剑拔弩张! 矮个男子叫道:“姜念恩,你还以为是从前,背后有你那筑基初期的短命老娘撑腰?来啊,惹了我白虎堂,让你出不了鹰巢城!” 柳清欢拉住旁边的人,问道:“鹰巢城允许私斗?” 被他拉住的人不爽地甩开他的手,戒备地看了他一眼,道:“当然不许。不过现在防备空虚,这犄角旮旯根本管不过来,等巡城修士赶来,架早就打完了。” 柳清欢皱了皱眉,就听那矮个男子还在叫嚣:“当年你老娘吴莹宝在世时,都不敢惹我们白虎堂,你算老几!” 柳清欢“咦”了一声,年轻人已大吼道:“不许你这渣滓提我娘!”然后纵剑就冲了上去。 这边三人也凶相毕露,矮个男子cao纵着一把短匕,匕上闪着带毒的蓝光,而另两人一人放出火球术,一人打出一串水箭。 柳清欢叹了一声,看来今日不想管也要管了。不过他已很久未见低阶修士的斗法了,看着这些简单的法术不由嘴角抽了抽,一挥手,两方人全部反向摔了出去,就连围观的人也都东倒西歪。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都慌乱地四处寻找,矮个男子更是立刻跳将出来,大骂道:“哪个龟孙子暗算你爷爷!” 他们的目光很快集中到柳清欢身上,因为只有他一人稳稳地站着。 柳清欢走向前,再次挥袖,把爬起来的三人再次扇得再次摔出去,冷声道:“聒噪!” 一瞬间,一丝凛然气势从他身上荡开,这一下却与之前只是摔出去不同,那三人如何承受得住,如受到重击般晕死过去。 他走到那年轻人面前,居高临下地道:“你的名字。” 年轻人眼中都是惊疑和惧怕,抖着声音道:“回、回前辈,我、我叫姜念恩。” “你娘叫什么,你……外祖父叫什么。” 姜念恩呆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柳清欢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定了下神答道:“我娘叫吴莹宝,外、外祖父叫吴天用。” 柳清欢叹息一声,看来他还真没听错,这年轻人果然是当年他用结续丹救下的吴妞妞的孩子。 他跟这吴家渊源真深,三代人都被他遇上了。 姜念恩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