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常：丹恒晚上掀开被子，里面总有几个埋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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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一阵风吹过，挟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在空中打转，丹恒伸手，准确抓住了其中一片。

    手中的银杏叶叶脉清晰、颜色鲜黄，边缘还有两个被虫子蛀出来的小洞。丹恒悬坐在楼阁顶上，放眼望去，常乐天已是深秋，鳞次栉比、层林尽染，人群熙熙攘攘，炊烟升起，星槎往来，交织出十里繁华。

    按照景元他们的说法，自己一觉睡了将近三个月，所以现在有些头昏眼花、神志不清，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

    但，不论如何，丹恒都不觉得自己曾颠沛流离的半生只是一场幻梦。梦中醒来，一切仇苦遗憾还未发生，云上五骁仍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挚友相伴，广阔天地、大有所为，一切未酬之壮志都还来得及施展。

    丹枫已经死去，他是英雄也好、罪人也罢，都与我无关。丹恒一直这样认为。

    我……是丹恒。

    然而，不论丹恒如何强调，身边所有人都包容地认为他只是记忆出了问题，要么称他为饮月、要么改口叫了丹恒，只是，很显然，大家都认为他还是丹枫，是那个尊贵又骄矜的持明龙尊。

    尤其是那些过于亲昵的行为……不论他怎么推辞抗拒都没用，顶多变成了这次不行、下次再来，得寸进尺、进了又进。

    丹恒实在无言以对。

    就比如昨天晚上，丹恒躺在床上正要睡觉，谁知往旁边一翻身，竟然压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掀开被子，里面躺着一个刃。

    “龙尊大人，您……”

    丹恒大惊失色，马上盖回去，连被带人一脚踹飞，然后转身跳窗就逃走了，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十几回。

    刃抱着一床被子，在地上怀疑人生。自己倒不是第一次被踹下床，但总不至于见面第一眼就踹吧？

    再比如昨天中午，丹恒和神策府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在一起吃饭，景元像个好容易盼到子女回家的老母亲一样，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可劲地给自己夹菜，尽管丹恒尴尬无比，但周围众人都熟视无睹，很习惯了。

    在丹恒第三次偏头躲开景元给自己喂的水晶虾饺时，猝不及防，被坐在旁边的符玄塞了一嘴糕点。

    “哼哼，怎么能饿着我们的龙尊大人呢！”符玄话说得尊敬，但丹恒怎么听怎么觉得里头充满了阴阳怪气。

    哦，对了，那还是块山楂糕，酸得丹恒差点面目扭曲。

    还有前天……算了，不想也罢。

    丹恒放手，任由那片银杏叶飞向茫茫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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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丹恒在楼顶吹风发呆的时候，神策府上，一群人秘密开着小会。

    景元率先发言：“大家有没有发现，这次饮月的失忆症状和以前不同，他好像认为他是另一个人——丹恒，并且他认为那个丹枫已经去世了。”

    刃点头同意：“这次的龙尊大人坚定地认为我与他有仇，一见面不是他逃、就是我追……啊，我发誓，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被揍了。”

    镜流也认同：“饮月他，最近看我的眼神也很复杂，似乎有些怕我，嗯，不是那种怕，而是有些疏离、忌惮的样子。”

    彦卿的发言有点委屈：“我都找龙尊大人讨教那么多回，好不容易摸到门路，结果现在他的招式和以前大不一样，改用长枪了。”

    白珩补充：“还有，饮月最近裹得好严实，哪里都不露，他什么时候这么正经过……这个不让说？好吧好吧。”

    白露总结：“所以，我认为，饮月大人恐怕这次不止失忆，还产生了人格分裂的症状。”

    众人纷纷认可。

    “所以这人格分裂，有什么治疗方法吗？”景元问。

    “唉，说实话，之前饮月大人的失忆症咱们都束手无策，哪能治疗更严重的症状。”白露有些垂头丧气，但很快乐观起来：“往好处想，作为丹恒的他跟重生一次差不多，至少不担心堕入魔阴身了。”

    一觉醒来，心态年轻了几千岁，也只有饮月龙尊才能做到吧。

    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

    “那我们顺其自然，就当他是饮月龙尊2.0版本好了。”镜流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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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对丹恒来说，他那群过于热情的旧友们简直像三天没吃饭，饿得看到他就想扑上来啃一口——而且特别理直气壮，防不胜防。

    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丹恒晚上掀开被子，里面总有几个埋伏的人。

    景元：“嗨，丹恒。”

    刃：“您好，龙尊大人。”

    镜流：“怎么才回来，饮月。”

    丹恒深吸一口气，问：“你们几个，是不是成天太闲了？”

    景元张开双臂，这个动作打到旁边的刃，惹得他剜了景元一眼，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景元很认真地回答：“当然不会，对我们来说，和饮月您睡觉是最重要的事情。”

    丹恒彻底失去交流的欲望，把被子给他们盖好，推门而出，化作一条青龙，盘到屋顶上去了。

    镜流一把掀开被子，数落另外俩队友：“我怎么觉得，你们从来没有靠谱过呢？”

    景元委屈：“师傅，是您非要和我们一起挤进来的。”

    刃也点头：“对啊，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镜流：“这是先来后到的问题吗？丹恒他宁愿睡房顶都不肯和我们一起，很显然，这个方法有问题。”

    景元更加委屈：“可是在你们来之前，我天天给饮月暖被窝，也没被嫌弃啊。”

    刃本想问那凭什么我每次都被踹下床，算了，太丢脸，还是闭嘴吧。

    镜流拂过耳上的芥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饮月写的五千枚巡镝的支票出来，感慨到：“上一次，你们至少敲诈了饮月他五千巡镝，这次，唉……”

    景元很不给面子地戳穿真相：“师傅，饮月他账上根本没有钱，你拿这个去取款，还得走神策府的账。”

    刃听了半天，忍不住打断：“所以这是钱的问题吗？我们是不是该想想，为什么丹恒不肯睡觉？”

    众人纷纷沉默。

    是啊，为什么丹恒他不肯和我们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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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如果去问丹恒本人，大概只会被他面无表情地拉黑。

    天地可鉴，我只是听闻罗浮有难，赶来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为什么现在有难的变成了我自己？

    丹恒在房顶上吹着夜风，冷倒不冷，只觉得满心凄凉。

    当年在幽囚狱中，听闻丹枫的传说，既是万众敬仰的英雄，也是不可饶恕的罪人，但都是过耳云烟罢了，直到现在，自己切身处地取代了丹枫的位置，才觉得那些传说都没提到重点——

    丹枫这家伙，到底惹了多少红尘债，怎么所有人都馋你身子啊？

    丹恒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前，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丹恒，不是那个丹枫。现在看来，这份决心实在非常明智，毕竟之前要他受刑赎罪，现在居然要卖身还债，更离谱了。两相对比，丹恒宁愿去受刑。

    啊，不，这个世界的饮月君也无刑可受，首先，他并没有引发饮月之乱，其次，那几位叛族的龙师早被镜流他们一网打尽，现在持明族在一众勤政忠心的龙师带领之下，风气焕然一新，欣欣向荣。

    而自己身处的饮月之位，估计还得绵延个几百上千年。

    我能不能现在就辞职？星穹列车在哪？来接一下啊。

    丹恒的思绪已经飘出十万八千里，所以没有注意到之前被窝里那三个人已经偷偷爬到墙上，还在小声密谋。

    “饮月他变成青龙了诶……”

    “今天还是别去打扰他了……要是他一生气，把房顶砸塌，神策府的这季度的修缮预算告急啊……”

    “没事，我们工造司有钱。”

    “那你上去呗。”

    “说得容易，房顶这么高，我又不会飞。”

    “不争气……”

    “咱们下次得换个思路……”

    “好想摸摸饮月大人的尾巴……”

    丹恒的耳朵尖动了动，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太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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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破晓，丹恒赶着一大早，就把自己新定制的几套衣服提了回来。

    一部分参考记忆中龙尊雨别的款式，宽袍大袖，衣襟飘飘，有些复古；另一部分则和自己在列车上穿的一样，长款外套配紧身内衬，修身又帅气。

    总而言之，这些衣服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能遮多严就有多严，争取一丝rou都不露出来。

    和前几天自己穿的丹枫那身四面漏风的衣服相比，简直守男德守出了全新的高度。

    白珩还吐槽他之前裹外套裹得严实，那是因为她没看见现在丹恒穿的什么。

    现在，我就是丹恒。总不会再把我误认成那个轻佻的丹枫了吧？

    丹恒这样想着，抬腿出门，结果迎面就撞上了刃。

    刃扫了他一眼，非常自然地揽过他的腰，手从风衣侧边伸进去，用力捏了一把他的屁股。

    “今天穿得很禁欲呢，龙尊大人，”刃附在丹恒耳边，低声调笑到：“非常适合您。我很喜欢。”

    丹恒火冒三丈，只想一枪把这人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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