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亦或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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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把车开到楼下,提着食材从楼梯口往上走去。 在他看似普通就像外卖小哥一样的衣服里,枪就放在随时可以拿出来位置。麻药,注射器,电击器,绳子,手铐一应俱全,通通被藏在衣服的各个角落里,做好面对一切意外的可能性。 他看似松弛实则紧绷着内心地走到门口,记忆里的一幕却突然飘出,让他恍惚一愣。 那天,也就是在这,在他哪也找不到佐月,怎么也联系不上他的时候,意外的在这里遇到了睡在门口的佐月。 少年脸色苍白,可怜兮兮地抱成了一团,蓝色清澈的眼睛中,是他从未看到过的疲惫。 他把佐月接到车里,摸着他的额头,看着他苍白的睡颜,心生爱怜。 谁知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 安室透心里一痛,他缓了缓心神,扬起一个职业性的笑容,刚要敲门,门却被从里面打开了。 “zero!”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安室透也眯起眼睛暗中观察他,露出阳光小哥专款微笑,刚想要试探一下,却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熟悉的吉他声。 他内心一动,向着屋内的客厅看去,然后直直地怔住。 他看到了一个理论上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个本该死去的人。 “hiro!?” …… 佐月放下许久没弹的吉他。 莱伊没有给他回信息。 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轻叹一声,将吉他收起,向着目的地赶去。 …… 诸伏景光把吉他放到一边,双眼弯起露出一个笑容,向着安室透走去。 安室透呆愣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幼驯染熟悉的笑容,脑内的各种情感争先恐后地碰撞在一起,过于冲击性的情绪使得他的眼角似有液体在汇集。 他松开了手里的菜,身体不受控制地跑了过去,又在近在咫尺处停了下来,紫灰色的眼睛患得患失又惶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诸伏景光微笑着,本想要告诉激动的幼驯染他还活着,却被猝不及防地掐了一下脸。 “哈哈哈哈。” 萩原研二在旁边看到忍不住笑出了声。 诸伏景光无奈地任由幼驯染蹂躏着自己的脸,又到处敲打着自己的身体,观察他的皮肤,好像在确定他的肢体是否健全,是不是原装,有没有换过皮。 不过在幼驯染试图扒开他的衣服看看他的心脏处时,他还是坚定地制止了幼驯染的行为。 再次看到活蹦乱跳,充满探寻精神的幼驯染,诸伏景光十分开心,内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此刻放松了下来。 看起来佐月没有骗他,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hiro,你……为什么不说话。”安室透看着一个劲儿微笑就是不说话的诸伏景光,在挚友傻了,舌头没了,哑了和犯了失语症之间艰难选择。 诸伏景光无奈地笑,用手比划着。 「失语症犯了,没有什么大碍,应该很快就能恢复的。」 还好,hiro没傻,他真的活了下来。安室透松了一口气,同时被多种信息和情感冲击的大脑终于在此刻恢复了冷静。 他看向一旁笑眯眯的,一副「我知道的很多,快来问我啊」样子的萩原研二。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研二酱。”安室透露出波本的职业笑容。 萩原研二一个机灵,从未见过同期这个样子的他汗毛悄悄竖起。 哇哦,好可怕啊,这就是他卧底在那个黑暗组织时的样子吗,看来零是真的很想知道真相啊。 他清了清嗓子: “事情该从哪里说起呢?就从小景光“死”的那天开始说起吧。” ……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半途逃跑呢。」琴酒发信息阴阳怪气道。 他现在就在远处的狙击点处,虽然天气阴沉犹如黑天,但是如果佐月在天台处给他打个光照,他还是能狙到目标的。 「反正没来晚。」佐月给他回道。 本来还是有些宽裕时间的,但是在路上他偶然看到了正在执勤的卷毛警官,忍不住多瞅了几眼。 「快点,一会儿人该到场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帮你杀掉他的。」 「哼,不用你动手,我要亲自完成复仇。」 「那你自己打光去?或者盲狙?」 「废话太多了,快点上去藏起来。」 「那我关掉手机了。」 佐月摁下关机键,双手插兜,走进楼内。 然后他在本该空无一人的大楼里发现了一个人。 人影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寂静漆黑的楼里,对着墙壁在看些什么,在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后,转过了身。 “七月?” 佐月看着那黑暗中的熟悉轮廓说道。 “嗯。”七月也就是拉克点了点头。 “你怎么在这里?”佐月问道。 “有些事要调查,这里的时间混乱反应很强烈。”拉克说道。 “哦。”佐月也点点头:“一会儿组织的boss要过来,一起杀掉他?” “走吧。”拉克走了过来,带头向着楼梯口前去。 废弃的大楼里没有灯光,两人摸着黑,在安全通道内一层一层地走上去。 寂静的空间下,两人的脚步声分外明显,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传荡着回音。 “七月。”突然,佐月停下脚步,叫住了拉克。 拉克在高一层的台阶停了下来,静静地望向佐月。 黑暗之中,佐月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知道他的眼睛应该是在注视着自己。 “那只搁浅了许久的鲸,最后回到大海了吗。”佐月问道。 拉克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那天自己给他讲的故事。 「他就像鲸一样拖着巨大沉重的身躯艰难地蠕动,他就是个庞然大物。」 「无法再得到爱人回首的他就像是离了大海的鲸。」 「潮水不会回涨,只得被动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是鲸,也是猎鲸者。」 “谁知道呢。”拉克说。 他不感兴趣地垂下眼眸:“那只是个小故事而已。” “可是我看到结局了。”佐月说: “阴沉的雨天最后变成了灿烂的晴天。” “是吗。”拉克淡淡回了一句。 “太冷淡了,七月,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你都好久没有给我做好吃的了,我们分别的这段日子里你是不是找到新欢了。”佐月说。 拉克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下了一层台阶,佐月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微微用力地环抱住他。 男人的身体高大挺拔,冷漠的紫色眼睛里总是带着淡淡的压迫感,可怀抱却是意外的温暖与温柔,就像从前他们无数次的互相依靠一样。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学着长大了。”他说道。 “说得你像恋童癖似的,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我才14岁。”佐月说。 “呵呵。”拉克轻笑出声。 佐月推了他的身体一把,想要继续往上走,拉克却没有松开。 “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他看着两人身后几乎不见任何光亮的黑暗说。 “你怎么了?”佐月问道。 拉克垂下眼眸。 “好久没有一起做任务了,有点紧张。”他说。 “这是我能听的吗?你竟然说你紧张了?”佐月说。 “我们第一次一起合作任务,就差点被怪打死。” “还不是因为你吸引仇恨的能力太强了。” “是你发出的光太亮了,他们都被你吸引过来了。” “这可不能怪我啊,最后我们不还打过了。” “是啊,都打过了。”拉克放开佐月: “走吧。” …… “所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吗。”安室透声音有些干涩。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景光确实就是这么活下来的。”萩原研二说。 「我当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打穿了……」诸伏景光的内心有着恍然和自责,但是他还是向安室透比划着,来证明萩原研二说可能性。 “在天台上看到你时,我确实确认你已经死了,但是后来被烧掉了尸体,让我又有些怀疑,现在看来,我还不如什么都不想,只要单纯地相信佐月就好。”安室透自嘲道。 “你相信了?”萩原研二有些惊讶地看着安室透,虽然他隐去了有关轮回者这方面的事情,只是说佐月用特殊的方法用右手承担了景光的死亡惩罚,并在30天内不能让别人知道,了解得越多,他手上的伤势就越严重。 但是这种事情听起来还是有些离奇的,要不然艾的记忆,他也很难一下子接受这些。 “我之前也反复思考复盘过那个场景,景唯一的生还机会就在佐月身上,所以只要景活下来了,无论过程多么神奇多么不可思议,那都一定都是佐月做的,我只是不知道过程会这么艰辛,代价会是如此之大,甚至我在这种时候不但没有站在他这一边帮助他,还变本加厉地伤害到了他……”安室透越说声音越低,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死,佐月就不需要做这些。」诸伏景光敲敲安室透的手臂,在安室透看向他时,向他比划着。 “死亡这种事情并不是你能选择和控制的,但是我对佐月……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我不该这么做的。” 安室透捂着脸:“我那时太过沉浸于痛苦了,执着地想要知道真相,希望你还活着,却又差点害死你。” 「要是我能再坚强一些,佐月的伤就不会那么重了,是我太过于自我了,认为死了就能解决一切,没有考虑活着人的感受,自顾自的陷入悲观情绪中,要是我不这么……」要是自己不那么过分在意身份暴露的事,轻易就崩溃了,佐月是不是就能顺利地和自己渡过这30天了。 在争抢了一番责任的归属之后,两个人均感觉自己犯得错简直无可救药,陷入了自责的阴云之中,双双沉默不再说话。 萩原研二在一旁干笑,虽然他的本意就是想解开误会,让他们知道佐月到底为他们做了多少事,但是他的两个同期揽锅也揽得太快了,他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这种事情还是等佐月来做吧…… “啪!”萩原研二拍了下手,让两个同期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如果有什么事情做错了,就等小佐月回来再给他道歉吧,到时候你们想怎么表达歉意都可以,至于现在,我们不如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 佐月和拉克蹲守在顶层的天台上。 “今天的天好黑啊,还没有月亮。”佐月说。 “白天怎么会有月亮。”拉克说。 “月亮和太阳他们俩不会都摸鱼去了吧。” “……” “哈哈哈,开玩笑的,你能不能有点幽默感。” “……” “七月?” “没事,挺好笑的。” “那你笑一笑?” “……” “唔,有这么为难吗,你以前也不是没笑过。” “……” “七月?” “……” “你笑的好难看啊。” ……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围在一口正烧着水的锅前。 “所以这个家里就一点调料都没有吗?!”萩原研二摸着脑袋想不明白:“小景光你这些天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说佐月给他准备了液体营养,一天一袋就能维持日常所需。”安室透给萩原研二翻译着诸伏景光的手势。 “哇哦,那还真是方便啊。”不愧是轮回者,神奇的东西就是多,萩原研二在心里补充道。 “那我们现在是在,涮火锅?”安室透犹豫地看着自己买的食材。 “反正也不知道小佐月什么时候会来,不如先吃饱了,再安心地等着他。”萩原研二笑着说:“正好家里还有点番茄酱,凑合一下也能吃。” 诸伏景光看着那红色的番茄酱,想起自己看到的照片上,兄长诸伏高明身上的红色痕迹。 那不会是番茄酱吧? 他已经和零确认过了,他的兄长和其他与他真实身份有关的人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死亡,大家活得很好,身体健康。 只有佐月受伤了,还是他害的…… 想到此,自责和内疚犹如潮水版向他涌来,让他的内心仿佛笼罩了一层阴云,呼吸也好像变得困难起来。 他勉强笑了一下,向两人比划道。 「我不太饿,我去弹一下吉他。」 安室透和萩原研二看出了诸伏景光的脸色不太好,但是看着诸伏景光抱着吉他弹奏起来,也只能把担忧先隐藏在心里。 和弦声轻柔地响起,诸伏景光弹起了他听到佐月弹的第一首歌,卡农。 温和又悠扬的弦声反复回转,在他的指尖娴熟地弹奏着,熟悉的音符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天,佐月还是那副开开心心的总能冒出神奇想法的模样,而不是像那天温柔又难过地看着他。 再见到佐月,就邀请他去烟火大会吧,诸伏景光想,不论被拒绝多少次,他都会继续邀请佐月的。 或者让我当他的猫也行,反正卧底组织的任务已经失败了,或许也可以自私地为自己做一些打算了。 诸伏景光的琴声忧伤细腻,但在反复的升调中,又隐约透露着明媚和希望。 萩原研二看着锅里的水烧开了,往其中放进切好的食材,看到旁边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安室透,笑着对他说:“zero,如果佐月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安室透一愣。 …… “来了。”拉克突然站起,看向远处的方向。 佐月微怔,也跟着站起。 “我怎么没……”他话还没说完,右手却突兀一疼,大量的伤势突然在他的右手上叠加着爆发,鲜血飙出,让他的手迅速变成了之前受伤的模样。 佐月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手上,随后他慢半拍地感觉到拉克的身影已经贴近到了他的身后,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拽住他的右手向外一撕。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骨骼清脆的断裂声随之响起,在这幽静的天台处分外清晰。 …… “我的话,还是想先带佐月去医院看看他的手,虽然你之前说佐月的手在30天过后就能恢复,但是去医院看一下也能安心一些,之后他想怎么责怪我都行,我会一直向他道歉的。” “哈哈哈,就像那些犯错的企业一样?不断地鞠躬道歉,然后嘴里说着‘对不起十分抱歉都是我们的错’?” “……倒也不能只是这样,应该还会送些礼物吧,贵一点的他会喜欢吗?只要他能原谅我就好。” “嘿嘿,研二酱偷偷告诉你,佐月酱是个超棒的好孩子,他早就原谅你了,甚至还给你准备了小惊喜呢!” “是吗……”安室透对于萩原研二说佐月是“超棒的好孩子”这点表示怀疑,他现在每每想起那天还会感觉屁股疼。 不过小惊喜……会是什么? “回去记得查看邮箱哦。”萩原研二神秘兮兮地说。 然后他又看向诸伏景光,笑着问道:“小景光呢。” 诸伏景光停下弹奏吉他的手,略微思考,用手比划着。 “想和他去烟火大会?”萩原研二听着安室透的翻译,诧异地说:“据说因为今天天气特殊,上面的领导决定白天要燃放烟花呢,小阵平就在现场执勤。” 他看了一眼时间,打开玄关的门,指向遥远处的一点点亮光。 “你们看!”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得益于他们良好的视力,也看到了那一点点的彩色光点。 萩原研二笑眯眯的看着那隐隐约约的光影。 和两位同期不同,他就没有那么多野心了,轮回者任务那么多,那么危险,他只希望佐月活着就好。 “火锅都煮好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萩原研二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 佐月捂着手臂的断裂处,拉克上前环抱住他,用一抹冰凉,贯穿他了的心脏。 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嘴里流出,佐月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拉克的身上。 “你不该来这个世界的。”拉克的声音犹如寒冰一样冰冷。 远处的烟花升空绽放,极致的绚烂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