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折磨

    听见系统傲慢的宣言，林杰鼓掌的动作滞了滞。

    温丽星的语气却还是那么慵懒随意：“哦，是吗？但我一点也不担心啊系统。如果你现在逃跑的话还来得及，我给你一次机会。”

    系统被他傲慢的态度惹恼了，冷哼道：“宿主，我也给过你机会，但是你不知道珍惜。”

    它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嗡鸣就在温丽星脑子里响起，而且音调不断升高。这嗡鸣声就像话筒与音响之间产生的电路回授，却又比那个更尖锐，更令人难以忍受。

    林杰能截获系统与庄理的对话，自然也能听见这种嗡鸣。作为间接受害者，他连忙扶住额头，咬紧牙关，以免自己痛呼出声。

    直接用颅腔承受这种尖啸的温丽星却只是闭了闭眼，安静地等待着。

    如不是他细长的指尖不再转动那只圆珠笔，而是紧紧拽着笔杆，林杰差点以为他没有感觉。

    见温丽星既不满地打滚，也不哀嚎求饶，系统觉得很没有成就感。

    它更进一步地威胁：“宿主，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经强行绑定你了。哦，还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绑定之后，如果你不能完成任务，我是可以抹杀你的。”

    脑海中的尖啸正在远去，温丽星又开始慢慢地，极富技巧地转动那支圆珠笔。他对所谓的抹杀无动于衷。

    林杰却猛然想起，安宝儿的系统也曾说过抹杀之类的话。如果这些系统来自于高维度空间，那么它们的确拥有毁灭一条生命的能力。

    林杰放置在膝头的手不由紧握成拳，担忧的目光频频扫向身旁的卷发少女。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可疑，却忍不住。

    系统还是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不由提高音量：“宿主，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温丽星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语气却充满挑衅：“抹杀我？那你试试看。”

    系统彻底被激怒了，叫嚣道：“宿主，你的情商果然很低，连最基本的审时度势都做不到。身为你的系统，我有责任教导你一下。”

    它话音刚落，一股电流攒动的滋滋声就在温丽星的脑海中响起。

    林杰不知道系统在干什么，却能从卷发少女的反应中推断出对方的遭遇。

    少女的笔掉落了，双手用力压住桌面，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他白皙的手背涌出一条条青色的血管，急速流窜的血液令这些血管微微起伏跳动着，这是痛到极致的反应。

    系统在摧毁少女的身体！

    这个认知让林杰忘了掩饰自己的异常，当即就想送少女去医院，却又猛然发现自己的双腿打了石膏，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立刻拿出手机，给站在会议室外的保镖发短信，刚打出“你进来”三个字，却听见卷发少女在脑海中低声笑了。

    他的手就撑在林杰眼底，青色血管隐藏在白皙皮肤下，像染了烟雨的云雾，又像沁了血色的白玉，美得触目惊心。然而正是这样一双手，将少女的痛苦展露无遗。

    但他的笑声却又那么轻松惬意，丝毫不带逞强的意味，笑着笑着，他又短促地喘了喘，竟不像是在忍受痛苦，倒仿佛在享受欢愉。

    林杰呆了呆，紧接着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直觉这种笑声很古怪，但具体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他开始坐立难安，连那条召唤保镖的短信都忘了发。

    系统气急败坏地问道：“你笑什么？”

    “哈~哈……”温丽星有一下没一下地笑着，额头冒出汗滴，苍白的皮肤却不知何时染上一层绯色，连那狭长眼尾也酝着一抹斜红。

    林杰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转移视线，喉结滚了滚，竟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他扯开银灰色的领带，又解了两粒衬衫纽扣，这才觉得呼吸不那么急促。

    从少女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未在交锋中败下阵来。

    系统还在叫嚣：“宿主，电击的滋味过不过瘾？别用笑声掩饰你的痛苦，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告诉你，我不但能电击你的身体，还能抹杀你的灵魂，你最好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电击我的身体，你确定？”温丽星双手撑着桌面，默默勾唇：“如果是真的电击，我的皮肤应该会出现灼烧的痕迹。”

    他曲起指尖。

    林杰的视线立刻被这些细长的，玉白的，顶端却又染着一点粉色的手指吸引了。

    温丽星按下指尖，继续道：“但我的皮肤没有一点伤痕，这表明了什么？”

    来了来了，吃瘪的感觉又来了！系统恨地咬牙。

    温丽星轻笑道：“这表明电击的痛苦只是一种错觉，它既不能摧毁我的大脑，也不能伤害我的身体。”

    电流攒动的滋滋声还在少女脑内回荡，但林杰高悬的心却缓缓落地。是幻觉就好，他无条件相信少女的判断。

    “是幻觉你还这么痛苦？”系统不甘心地反问。

    “要我具体解释这其中的原理吗？你利用微小的电流，加强了我的伏核与前额皮质之间的连接，这两个脑区如果超负荷运转就会产生强烈的痛感。这种痛感只是一种信号，而非实质性的病变，对我的身体没有一点伤害。”

    说完这些话，温丽星低下头搜寻着什么。

    林杰立刻弯腰，帮他捡起那支圆珠笔。

    他小声道谢，却连个正眼也没给宣冥，末了又开始转笔，丝毫不再理会脑中的系统和身体的疼痛。

    系统挫败极了，沉声道：“就算是幻觉又怎样？你的痛苦是实实在在的，我就不信你能扛过去！”

    它加大了两个脑区之间的联系，让痛感增强。

    这一次，温丽星指尖的圆珠笔并未掉落，只是额头的汗珠更细密了一些。

    林杰拧着眉头看过去。虽然不能与少女感同身受，但他却能从不断加大的电流声里直观地看到系统强烈的报复心。它试图用残忍的手段让这个人屈服。

    巨大的愤怒充斥着宣冥的心。

    而温丽星却一面喘息一面低笑：“你只有这点本事吗，系统？”

    淡蓝色的圆珠笔在他的指尖旋转跳跃，像一朵盛开的花，这昭示着他的从容淡定，也昭示着他的胜券在握。

    林杰的视线简直没法从青年身上移开。

    系统不断刺激温丽星的伏核和前额皮质。

    代表着无尽痛苦的滋滋声一直响在温丽星的脑海，也响在林杰的耳畔。

    几分钟之后，林杰扶着汗湿的额头，拿出手机，又一次准备给保镖发送信息。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温丽星却轻轻放下圆珠笔，肆意地笑了：“电击的痛感为什么越来越微弱了？系统，该不会是你良心大发了吧？”

    这句话刚说完，那扰人的滋滋声便彻底消失了。

    系统冷哼道：“今天的教训够深刻吧？以后乖乖做任务，不然我弄死你！”

    林杰放下手机，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如果少女选择妥协，并接受任务，他能理解，甚至可以配合。全程参与了少女与系统的交锋，他很难对对方产生恶感。

    温丽星却倔强地要命，摇摇头，轻笑道：“那你还是现在就弄死我吧。”

    被少女无视到底的林杰心情复杂极了。

    系统咬牙切齿地说道：“宿主，你信不信我真的弄死你！”

    温丽星往椅背上一靠，修长的双腿也交叠起来，懒洋洋地回道：“我不信。”

    “好好好，我马上抹杀你！”一阵熟悉的滋滋声过后，系统满是机械味的嗓音恢复成了最初的无机质的金属音：“抹杀程序已经启动，十秒钟后，宿主的灵魂将永远消失，十、九……”

    时间快速流逝，林杰紧紧握拳，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真恨不得代替少女答应下来。

    温丽星却晃了晃脚尖，在脑海中叹息：“别再虚张声势了，系统。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力量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你的智慧高出人类，但你归根结底还是一台机器，机器的核心是什么？”

    系统只管倒数，看上去冷酷极了。

    温丽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机器的核心是动力。没有动力，你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让我来分析一下你的动力储备还有多少。”

    系统的倒数声忽然颤了颤，像被指尖刮过的碟片。

    温丽星翘起薄唇，不紧不慢地分析：“出发时，你的能量是满的，也就是100；从高维度空间进入三维空间，你需要突破次元壁，所耗费的能量一定不小，我猜测至少有60，因为对任何一种科技文明来说，穿越时空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来到三维空间后，你需要寻找合适的任务目标。寻找的过程中，你必须扫描这个世界的所有时间段，并从所有时间段里产生的大气运者中挑出最强的一个。而从人类起源到人类灭绝，我保守估计，至少有五百万年时间。”

    温丽星晃了晃自己白皙的手掌，“五百万年你都要一一扫描检测，消耗的能量少则10，多则20。我姑且算你10吧。”

    系统不知不觉停止倒数，并默默捂紧自己的能量库。

    林杰听得入迷。

    温丽星继续道：“找到合适的任务目标，你还要进入他所在的时代，这又得消耗一定的能量。我猜测应该有5吧。”

    “至此，你的能量已经远远低于安全水平，而你必须找到一名宿主来帮助你接近任务目标。”

    温丽星伸出细长的食指，轻轻划过自己胸前的工作牌：“宿主不能随意挑选，因为离得远了不利于你完成任务，所以你会漂浮在空气中，慢慢寻找合适的人。”

    “不要忘了，你是四维产物，在三维空间里会受到次元壁的挤压进而发生故障，所以你必须撑起一个等离子壁，也就是力场来保护自己。力场的支撑需要消耗非常巨大的能量，那剩下的25，后来被你用了多少？20？”

    系统发出惊恐的滋滋声。

    温丽星勾唇而笑：“看来我猜对了。所以，在与我绑定之前，你只剩下5的能量。你要进入我的大脑，首先要突破我的保护机制。”

    温丽星指了指自己眉心，喟叹道：“虽然你的科技水平很高，但人类的大脑同样是一个奇迹之地。意识的产生让这里首先进入了四维国度，为了保护这种奇迹，人脑产生了一个类似于等离子壁一般的保护膜，这种保护膜叫做血脑屏障，它可以阻挡血液中的有害物质进入大脑，所以血液造影技术唯独在人脑中无法进行。”

    “正因为血脑屏障，人类对自身大脑的了解比对地球的了解还少。想必在突破这层屏障时，你一定耗费了一些能量，我猜应该有1吧？”

    系统发出的滋滋声忽然变大，又立刻压住，仿佛在掩盖什么。

    林杰频频用惊叹的目光去看身旁的少女，只可惜对方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进入我的大脑之后，你要与我绑定。在这个过程中，你原本不需要耗费任何能量，因为我同意了的话，你就能自然而然地融入我的意识，并且在我的大脑中蛰伏下来。但我偏偏不同意，所以你强行进行了绑定。”

    温丽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表情有些疲倦，“我承认，被强行绑定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你应该比我更痛苦吧？因为你必须把自己的脑电波调节到与我一模一样才能顺利融入我的意识体，而我的意识体有多么强大，想必刚才你已经领略过了。”

    系统嘤了一声，又连忙闭嘴。

    林杰差点笑出声来。刚才还无比嚣张的系统，现在却像一只被揍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狗崽子。

    “强行融入我的意识体耗费了你多少能量？3有没有？”温丽星摇头惋叹：“而那剩下的1，又被你的几次电击给浪费掉了。”

    温丽星摊开两手，挑高眉梢，笑得像一只狐狸：“所以我才说我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强行绑定。现在的你拿什么来抹杀我？”

    “当然，我也曾考虑过你的主神会不会给你装载自动补充能源的程序，让你具备绝地反击的能力。但是第一次与我交流时，你就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弱点。”

    系统哭丧着脸问道：“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林杰也竖起耳朵倾听。

    温丽星回答道：“你用了一个词——激活。这表明在遇见我之前，你一直处于待机状态。待机的目的是什么？是节能。为什么要节能？因为能源不多了。在这个世界，你没有办法自动补充能源，只能等待宿主的拯救。”

    系统抽噎了一声。

    林杰却长长吐出一口气。310的智商果然不同凡响啊！

    温丽星点了点自己眉心，宣判道：“所以你看，我的大脑并不是你的安乐窝，而是一个囚牢，进来之后你就出不去了。我给过你逃跑的机会，但你不知道珍惜。”

    想起绑定之前宿主曾发出的警告，系统哇地一声哭出来。

    林杰却差点当着所有股东的面畅快大笑。所幸他及时捂住嘴，把笑声变成了咳嗽。

    讲台上的乔亚楠停止发言，面露担忧。

    温丽星却看也不看坐在自己身旁的“病弱”男人，只在脑海中认真宣告：“好好珍惜现在的宁静时光吧系统，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拆了你。”

    林杰伸出手，缓缓鼓掌。

    精彩！太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