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来
我等你来
你没能回答耶夜那的问题，因你一时也不清楚，你所看见的究竟是什么了。 耶夜那注意到了你的恍惚，不再询问，只是抱着你走在地狱之中。 沉默在你二人之间蔓延许久。 耶夜那忽然目光流转，看向地狱无垠的地界，说：“地狱清了。” 你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上空。的确，原本污浊连天，混沌错乱的地狱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此刻的地狱有些像后来的样子了。 “我为规则而生，因此我不明白你对那若迦的仁慈，也不明白为何那若迦与你交合后，愿意主动将地狱之恶吸收。但这样看来，仁慈或许并非无用，若你能够一直驾驭那若迦，那么也未尝不可。”耶夜那说。 他顿了顿，又道：“可你刚才想杀了他，所以——在未来宝镜中，你看见了命运，对么？” 无数个画面在你脑海中闪过，你终于开口：“我看见了很多泪水，听见了很多哭声。唯恐当下做错了选择，使得未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话说到此处，你们二人之间又沉默了许久，耶夜那才再次开口：“杀了他吧，多罗。” “……杀了他么？”你喃喃道。 耶夜那凝视着你，琥珀色的瞳孔里蕴含着某些你所无法理解的深沉含义。 他是大日如来尊者的一道真言，是二十四诸天里地位尊崇的圣弟子，比你的诞生还早了一万年，他的一双瞳孔就是规则本身。 “不要为近处的命运所困。” 你猛然意识到了他眼神的含义。 他穿透时空的规则，看见了终极的命运，在此给予你忠告。 走到十轮塔前，耶夜那将你放下，“龙座菩萨来接你了，你且去见他吧。” 你站在他面前却没有走，与他双目相对。 那张玉白俊挺的面容平静而沉肃，你却想到了温柔的晏休和冷冽的无相。你看见他也将被卷入无常的命运之中，被污染、被侵蚀。他是否也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我因感悟灵机，抽取地狱之恶，将证得果位。”耶夜那忽然对你说，“届时，诸天将来我的门前。你会来么？” 你与他双目对视，缓缓道：“我自然会亲自恭贺尊者。” “好，我等你来。” 说罢，他转身走了。耶夜那离开了地狱。 甫一进入十轮塔，一个玉面僧人便站在门口。 你认出这是龙座菩萨，对他点了点头，“师兄。” 他对你说：“观音娘娘命我接你回去了。” “我……或许还需在此处停留几日。” 龙座菩萨来回扫了你几眼，脸色顿变，声音严厉：“娘娘就不该把你留在这里。你立刻去沐浴一番，我带你回自在天。” 你脑海的自然而然闪现出对龙座菩萨的记忆。他本就脾气火爆，这回定然是从你身上闻到了那若迦的气息…… 你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也罢，本来你心绪便有些混乱，也该离地狱好好想清楚。先前地藏菩萨为你安置了休息的房间，你稍作清理，便随龙座菩萨一起离开了十轮塔。 莲台托着你向二十四诸天飞去，就在你和龙座菩萨将要离开地狱时，地狱深处忽然发出剧烈的震动，一道巨大的触手穿破层层厚土从地狱深处朝你们袭来！ 那是那若迦的触手。他感应到了你要离开，要来捉住你。 龙座目光狠厉，大喝一声：“竖子还敢找上门来！” 说罢，他身上迸射出强烈的红色光芒，在红光之中，一个巨大的龙头出现在半空，金黄色的瞳孔流转着风暴一般的力量，地狱鬼怪游魂瞬间发出惊恐的尖啸。 龙头张开巨口，直接咬上黑色触手，狠狠一拔，便将触手生生撕裂。 地狱持续在震动之中，无数触手源源不断地朝你和龙座菩萨袭来，断了一根又来一根，龙座大怒，全身化龙，与那若迦相斗。 你想要上去帮忙，可龙座却直接甩了个结界，将你困在了莲台之上。 “你给我在这里呆着，别上来惹事！” 那若迦吸取了全部的地狱之恶，虽然被耶夜那锁在了地狱深处，只能用分神与龙座纠缠，但也将龙座困住许久不能脱身。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厚重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停——” 伴随着那道声音的出现，无形的法则挡住了龙座与那若迦的打斗，那若迦的触手被重新压回了地狱之下。 龙座飞身回到你身边，朝那声音说：“世尊，您怎么来了？” 这是大日如来尊者，他处于虚空之中，只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幻身影。 大日如来尊者笑道：“受摩醯首罗之邀，去自在天坐坐。若多罗也是回自在天，不如一道前去？” 龙座见状，对你说：“既然如此，你与世尊一同回去罢，我要与观音娘娘禀报地狱之事。” 你点头，驱动莲台，随大日如来尊者一同进入了自在天。 一进入自在天，你手中的荷叶枝便飞了起来，自发地朝一处莲池飞去，它落入莲池水中后，摇摇摆摆，通体都沾上了水珠，散发出的喜悦气息。 “巧事，世尊与多罗是一道来的。” 你看向声音的来源，那里坐着一个有三个脑袋，六只手臂的人，此刻他长着两只眼睛的头颅在正中，你认出这是你见过两面的大和尚。 这下，你心中明白，大和尚也不是个普通和尚，对他说：“尊者。” 大日如来尊者走到莲池边坐下，道：“你喝的什么茶？香气中带着慈悲玄妙，是好茶。” 摩醯首罗笑道：“借用多罗莲池的水，来，多罗你也尝尝。” 两位尊者慢悠悠地饮茶闲聊，也令你放松了许多，你坐在他们身侧，慢慢地啜饮起来。 这莲池里装的是你的本源之水，蕴含你所修之道的奥义，只要喝上一口，往往便能通体清爽，心中涌起宽慰之感。 “一路上，我见你神色不定，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抬眼看向大日如来尊者，沉默片刻，才道：“我在地狱中与耶夜那尊者相遇，得耶夜那尊者启示。” 大日如来尊者点点头，“耶夜那是我的弟子，前几日他抽出地狱之恶，证得大功德，本应动身回来，却迟迟未归，原来是与你有了机缘。” 你却说：“听了耶夜那尊者的话，我却心中却有不定，不知该如何抉择。” “这是个简单的道理。”大日如来尊者对你说，“做你自己的抉择便可。” “什么才算作我自己的抉择？” “你的选择，便是你存在的原因。”大日如来说，“而你所存在的原因，只存在你的心里。” 灵台忽然通畅，你随即闭上了眼睛，在莲池边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你才重新睁开眼睛。 大日如来尊者和摩醯首罗仍然在你身边。 你说：“我这一池妙莲花，蕴含无上智慧喜悦，是我的本源，我的心和我的道，我要令它们流向天底下极苦之地，度化大苦大难之人。” 大日如来尊者见你做了选择，深深地看了你一眼，那双蕴藏着浩瀚真理的眼睛穿越现在，看到了极远极远的时空之中。 他说：“善哉。” 其实，在你的宝剑刺向那若迦，又在最后一刻迟疑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你是为救苦度厄而生的，以杀止厄，不是你的道。 耶夜那劝你杀了那若迦，是想改变你的道。 “你想改变她的道。” 耶夜那盘腿坐于虚空之中，双目闭阖，神色平淡。 大日如来尊者的声音在他四周响起，振聋发聩，“你有大功德，即将成佛。可现在，你是否知道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