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经过稍早的衝击，林昀蓁抱着抱枕在床上坐了一夜却丝毫没半点睡意。将两人认识的点滴由头至尾想了一遍，在她最难过、最伤心的时候，张允熙就这么误打误撞闯入自己的世界，不知不觉中融入了自己的生活。

    习惯每天早上为她准备早餐，也习惯在上班的车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有时候是听她哀怨地抱怨不想去上班；有的时候则听她爆好友的料，诉说她们以前的趣事。

    喜欢每天晚上看着她津津有味吃着自己准备的晚餐，习惯她毫不客气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点餐。喜欢替她挑鱼刺时，她那开心发亮的双眸。

    喜欢她喊自己讨厌鬼时的亲暱，更喜欢她的阳光和孩子气，带领自己一次又一次体会不同的惊喜，享受不一样的生活。

    她是喜欢她的吧？

    是呀，这样的张允熙，又有谁会不喜欢她呢？

    打从她带着自己走出过往后，一颗心便悄悄的有了她的身影。

    虽然和她一起相处，没有以往青涩的甜蜜，但她却更嚮往这种像极了朋友，却又有些小甜蜜的相处。

    林昀蓁松开抱枕，大字型往后躺在床上，一脸茫然看着天花板，思索着明天该如何给予个最佳的答覆。

    几乎没入睡的林昀蓁提早了十分鐘来到地下停车场，一遍又一遍演练想了一整晚的说词。

    然而所想好的台词，却在看见早已等待在车旁的张允熙时，顿时什么也说不出口。

    张允熙看见她眼里那一丝的慌张，试图向林昀蓁展现个完美笑容，依靠在开了一半的车门上，打起精神如往常一般向她说着「早安啊，上车。」

    林昀蓁顺从点了点头，走到车旁不敢多看张允熙便直直开了车门就坐进快速关上车门。

    看着林昀蓁闪避的眼神与不自在的神情，张允熙要自己别多想太多，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跟着坐进驾驶座。

    系好安全带后，稍稍往身旁望去，看见她明显的紧绷，张允熙拉回自己的视线，在拉下手煞车桿开动车子时，无奈叹了一口气「放松点吧，如果你还没准备好，那下车时再说就可以，好吗？」

    林昀蓁在听见那声轻微的叹息时，心里不自觉一紧，这时也才敢转头看了张允熙，也望见她有些倦怠的神情，想开口关心她是不是没睡好，却又觉得这问题根本毫无必要，因为一切答案已在她眼底下那有些略为明显的黑眼圈已说明了一切。

    不忍多看张允熙，林昀蓁将视线飘向窗外，因为她怕再多看几眼，自己的内心会有所松动。

    「你考虑好了吗？」一道带着紧张的嗓音，让林昀蓁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

    窗外亮得刺眼的阳光和熟悉的景色，让她有些错愕。自己竟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就连张允熙已经将车停在公司门口还不自觉。

    「允熙……」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叹了口气，张允熙露出苦笑，她从未想过，她竟会有如此害怕听见自己名字的一天。

    张允熙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有些无力将头靠在上面「我昨晚花了一整个晚上思考和你之间的关係，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是一时的衝动，更不是因为你前女友的出现，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昨晚你没有明确拒绝我，希望我考虑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现在我想清楚了，但你能跟我说一下，现在又为什么要再次拒绝我？」

    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林昀蓁，一副恳求说道「哪怕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至少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好吗？」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苦笑同样出现在林昀蓁脣边。

    视而不见张允熙疑惑的皱眉，只想将自己的疑问通通丢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已经二十六岁了，终有一天会到适婚年龄，你父母不会希望你嫁人吗？」而这点，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我可以跟他们沟通，不会发生像你前女友那样的事情，我保证。」悄悄松了口气，如果这就是她拒绝自己的原因，那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虽然父母也的确提过希望她可以赶快找个稳定的对象交往，不过这只要好好和父母谈谈，不会有问题的。

    「那你可以接受这世界看待同性恋的不友善目光吗？别人问你为何不结婚，你又该怎么告诉她们？」

    一连串莫名的质问，让张允熙也有了脾气，不是已经向她保证不会像她前女友那样了吗？不懂她为什么还不肯相信自己？

    「我喜欢你，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关别人什么事？」为什么口口声声都是别人怎样别人怎样，她喜欢的人是她，才不管别人作何感想，旁人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又与她何干？

    「所以我才说，希望你考虑清楚。」一声叹息再度溢出脣边。

    「两个女生在一起不比异性恋，他们可以随心所欲，而我们必须考虑的因素太多。」男欢女爱，在眾人眼中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事，但当目光转到到同性身上时，却又有太多的苛责与不谅解。她很想勇敢的豁出去，但她不确定她的另一半有没有足够勇气能陪她一起走过枪林弹雨的现实。

    「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只要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爱情就不能够单纯一点？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她只是想好好地喜欢她、好好地爱她，为什么她不愿意接受？

    「允熙……」面对张允熙的问题，林昀蓁有些不知道如何好好说明自己的顾虑，此时的她有些无力，无论是对于眼前的张允熙，亦或是自己都是。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不想再听她那些无谓的问题，直接打断她未说出口的话语。然而，这问题却换来了林昀蓁的沉默。

    张允熙只知道她现在好想哭，真的好想……那一刻，她好想再也不要喜欢上别人了，一个人多么自由自在，为什么要让爱情这种莫名奇妙的东西缠上自己，将自己搞得如此心烦意乱，甚至有些不太认识的自我。

    顿时的寂静，瀰漫在两人之间。

    似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身旁才突然传来低沉的话语打破这沉静的片刻「进公司吧，你快迟到了。」

    垂下的眼眸，平淡的嗓音，令人看不清张允熙此刻的情绪。

    林昀蓁想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明显感受到张允熙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不知所措的她也只能默默地下车，下了车却没直接朝公司走去，而是像生了根似的站立在原地，只能看着那辆白色的休旅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从关上车门那时起泪水便盈满她的眼眶，直到望见那熟悉的那台车消失在转角，林昀蓁这才默默低下泪来，对着车子远离的方向轻声说出「我喜欢你。」

    这样的你，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两个女生的爱情，并不是一句喜欢便能够幸福的。